汪瀾身形微微有些不穩,面色晦暗不明,但始終不見半分惶恐,更連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只是冷笑數聲。沈月明見狀,不由暗自慶幸,此人心機之深沉,手段之狠戾,韌性之隱忍,若是假以時日必將成為心腹大患,所幸如今一朝除去,倒也了卻一樁隱患。

“希望豫王殿下將來不要後悔”,汪瀾經過蕭簡身旁時,冷冷地說了一句,“本王的事情,就不勞汪督主操心了”,蕭簡悠悠地說道,眉目間一派清華朗月,風輕雲淡。

任鳳池揮手讓侍衛上前奪其冠,除其服,汪瀾滿眼恨意地盯著他,道:“都說本督主狠,但比起任督主,汪某真是甘拜下風。你煞費苦心佈局多時,最後不惜用自已的恩人和兄弟的命,拉我下馬”,冷哼了一聲,“汪某自認手段了得,並非心慈手軟之輩,但這樣的事情,本督還真是做不出來”。

聽了此話,任鳳池眼角微微上揚,淡淡地說道:“汪督主,好走不送”。

翌日清晨,汪瀾被腰斬於缽蘭街口,廣陵帝親下明旨,為曾經的三朝元老,內閣首輔張雲疆平反昭雪,恢復其生前的官位,配享太廟,而此時距離他含冤而亡,已近一千六百個日夜了。

沈月明看著一個個侍從,手捧靈位,魚貫而入,太廟之上,是何等的尊貴與殊榮,她又想起沈氏祠堂裡密密麻麻的神主牌位,眼裡閃過一絲疲累,身辱死榮,又何止是可惜二字。

宣平城縣衙,閻闕站在牆角邊的一株銀斛前良久,老師,蕭大人踐行諾言,陛下親自下旨昭雪祭拜,您終於可以安心於九泉之下,只是原本枝繁葉茂的張氏一族,如今已是落花飄零,又有何意?

他嘲諷著冷笑一聲,雙手負後,邁著步子緩慢離去,兩扇黑灰色的木門,開啟又合上……。

暗夜冷窗,一中年文士雙手負立,看著不遠處的一株越西梅。梅太妃端著一盤還冒著熱氣的荔雪蓮子羹,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溫聲說道:“尊主,您今日未進滴米,還是多少用點吧,這是您平時最愛吃的”。

那文士搖了搖頭,冷笑兩聲,道:“張雲疆,也配有平反昭雪之日?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當年,因為他的固執和迂腐,滄浪山一戰,完全不顧我二弟和三弟的死活,偏偏要去救那起子老弱殘兵,舍近救遠,結果卻被敵軍拖住後腳,貽誤了戰機。當年二弟三弟僅憑四萬兵馬,面對近二十萬敵軍的攻擊,苦戰三日三夜,耗盡一應補給,彈盡糧絕,雙雙戰死沙場。事後朝堂爭論,張雲疆竟說既有鐵騎之名,怎的連三五天都挨不過?”。

一行清淚從眼角處滑落,他才氣縱橫,彌天之高,卻半生坎坷,兄弟早夭,妻離子散,如今聽聞仇人竟被平反,心中著實不忿。梅太妃既知他過往,又知道為張雲疆平反之人,皆與他頗有淵源,卻偏偏造化弄人,只得長嘆一聲。

“尊主,就算如今張氏的牌位被迎入太廟,卻也後繼無人,滿門絕戶,子孫死絕,這才是對張雲疆最大的懲罰”,她勸慰道,“況且少主已經長大成人,還立下赫赫戰功,朝野民間聲望漸隆,又豈是區區一個張氏可望其項背的?”。

“你說什麼?”,一個夾雜著無盡絕望的聲音驀然響起,打破了慈寧宮的祥和,太皇太后右手抬起,指尖微微顫動。自雲秋姑姑去了潁川之後,內務府便派了新的掌事姑姑,姓邱。

平日裡總見著太皇太后雍容典雅,溫和斯文,邱姑姑還暗自慶幸銀子沒有白使,內務府的總管太監林公公果然將這等好差事給了自已。娘娘喜愛清淨,不喜有人跟前伺候,故而她也樂得清閒,況且作為太皇太后的貼身女官,不僅月俸翻倍,身價還水漲船高。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忽見其雷霆之怒,她哪裡經歷這樣的場面,頓時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噤若寒蟬。

身穿緋色飛魚服的李方嚴雙目垂淚,向前跪行幾步,道:“娘娘,督主他今日早晨已被腰斬於市,看來陛下是鐵了心地要他的命,竟未曾經過三司會審,便直接判了斬立決,他明知督主是娘娘的人……”,說到這裡,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只見太皇太后臉色青白交加,柔美的臉上隱有幾分猙獰之意,心中一寒,知她動了真怒。

“聽說這次能將汪瀾定罪,豫王居功至偉?”,太皇太后忽然冷靜下來,開口問道,李方嚴聞言,連忙答道:“雖說胡越的後人和袁繁希的孫女都是豫王殿下找到的,但這件事的主謀一定是任鳳池,若不是他蓄謀已久,又填上了錢訊和林松月兩條人命,督主也斷不會落入彀中。而且,聽說護國侯也參與其中”。

李方嚴雖跟隨汪瀾不久,但為人機敏聰慧,頗得青睞,是以汪瀾早將某些重要的訊息告知於他。既知太皇太后心機深沉,亦知蕭簡是她的親侄孫,因此話裡話外,給自已留足了餘地。

“你倒是個聰明人”,太皇太后沉吟片刻說道,言語間有幾分笑意,可聽在李方嚴的耳朵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戰慄,他還想說些什麼,只見她揮了揮手,道:“哀家累了,你先退下吧”。

李方嚴低頭稱是,倒退出來,剛跨出門,便看見一白衣俊雅少年緩步走來,他容貌清冷秀雅,五官精緻,猶如一尊玉人兒,李方嚴自然認得這是豫王蕭簡,他趕緊側身讓開。

看著一地的狼藉和瓷器碎片,蕭簡有些無奈地說道:“姑祖母,您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火”,太皇太后抿緊雙唇,連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轉身端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又重重放下。

邱姑姑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手腳麻利地將地上收拾乾淨,貓著腰,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蕭簡見她如此,便自顧自地坐在一旁,閉目不語。太皇太后見狀,頓覺兩旁的太陽穴突突跳起,站起身來,語氣嚴厲地說道:“簡兒,你不是不知道,汪瀾是哀家的左膀右臂,哀家為此花費了多大的心血,他對你將來也是一大助力,為何要自斷手臂?莫非,真如他們所說,你是為了沈月明?否則怎麼會跟她在金殿之上一唱一和的?”。

抬眸望去,只一瞬間,太皇太后話語一噎,蕭簡的瞳仁極為漆黑,古井不波,像一潭看不見的深淵,自打這個孩子十五歲之後,她就發覺自已就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姑祖母多慮了”,蕭簡淡淡地說道,“不過是踐行諾言,為忠良平反罷了。況且這汪瀾蛇鼠心腸,手段下作,又豈能當做心腹之人?若是哪日,他背信棄義,用卑劣的法子構陷於你我,也未嘗可知”。

太皇太后冷哼兩聲,道:“你倒是不著急,你可知燕同律已經準備好寶冊金印,要立裴寂所生之子為太子,而且一應事宜均已預備妥當,就差下明旨了”。

“冊立中宮皇后所出的長子為太子,乃是常理,有何不妥?”,蕭簡低垂眉目道。太皇太后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又從衣袖中掏出一物遞了過去,“你自已看看”。

這是一幅卷軸,入手頗沉,左右兩端打有火漆封印,蕭簡展開看去,雙眸一縮,看向太皇太后,她眉色間閃過一絲傲然,雙眼上揚,道:“此前機緣你已知曉,但卻不知,前先帝還在時,便為你鋪好了登基為帝的後路。若不是燕平榮那廝偷偷將這道遺詔藏了起來,若不是你父親身中劇毒,不良於行,簡兒,如今坐在金鑾殿上的,應該是你。如今咱們不過是拿回應得的,又有何不妥?”。

“姑祖母,如今陛下治下,外御強敵,保得四方安寧,內有治理,國泰民安,百姓富足,又何必在意誰坐那把椅子?”,蕭簡有些疲累地說道,“再者,若非為了皇位,先太子又何至於被毒害?高處不勝寒,上位未必就是幸事”。

太皇太后大聲呵斥道,“給哀家住口,什麼姑祖母,哀家是你的親祖母;什麼先太子,那是你親生父親,前先帝爺親封的宣仁太子。可恨燕平榮那廝毒害於他,燕同律將你遠調潁川,苦寒之地,骨肉分離。兩代帝王如此薄情寡義,你卻想息事寧人。如今咱們手中有這道遺詔,宗人府有證明你身份的玉碟,他燕同律想要立自已的兒子為太子,恐怕沒那麼容易”。

蕭簡嘆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張明黃色的錦緞,太皇太后接過一看,臉色大變,上面的內容竟與遺詔一模一樣,連筆跡和印鑑都一般無二,就連詔書的外觀都幾近相同,竟無法分辨出孰真孰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簡兒,你從何處得來?難道說,前先帝擔心意外,寫了兩封遺詔不成?”,她有些疑惑地問道。

太皇太后手中的遺詔內容與之前張瑾孃的那份完全相同,如出一轍,難道前先帝爺真的立下了兩道一模一樣的遺詔?可這又是何故呢?

輕輕地搖了搖頭,蕭簡說道:“姑祖母,此事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孫兒的這封遺詔是暗藏於王府之中的暗衛所給,她曾經的主子是沈侯爺的生母,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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