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芸姐兒

聽到我要走的話，奉嬤嬤眼中再次出現不捨，但是卻也沒有再挽留。

她知道只要孃親不願意見我，說再多都是虛偽。

就要離開時，我彷彿聽到了門後傳來一聲輕響，一定是孃親在後面！

我帶著希望回頭望去，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卻依然沒有聽到門框開啟的聲音。

不能再等下去了，既然她還沒有下定決心見我，那我就要離得遠一些，不能讓人知道。

回和善堂的時候，我故意繞了一圈遠路。

果然很快就遇到了要找我的人。

是祖母身邊梁嬤嬤。

跟著祖母身邊一輩子，是最得用的其中一人。

見到我從遠處走來，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大小姐去了哪裡？害得老奴擔心就怕被人給衝撞了。”

明裡是關心的話，但是暗地裡卻在試探我有沒有去不該去的地方，曾經從來沒有覺得這些人的行為太過於刻意，好像這一輩子腦子突然就好使起來。

我笑道：“去看了看我以前的院子。”

“守在院子裡面那些丫鬟婆子去了哪裡？怎的都是些不認識的小丫鬟？”

梁嬤嬤一聽我的去向，神色間鬆了些，又笑著回答：“那些人自從你出嫁之後偷奸耍滑，老夫人索性換上一些新來的小丫鬟，他們人老實，也更為勤快。”

梁嬤嬤說這話的時候覺得沒有問題。可是她卻也不想一想，我出嫁到葉家今日才是第三天，她又是從哪個方面看出那些婆子們偷奸耍滑的？

不過是趁機想著把我母親留給我的人全部都趕走罷了。

我身邊原本選好的人她們不敢隨意動，就只好拿著那些不太重要的角色出氣。

真是好一個寧家老夫人，也不怕此番行為惹人笑話。

當然了，大家笑都是躲在暗地裡笑，明裡還是很尊重他的。

我笑著道：“為難祖母對我的事情如此上心。以後我會多回孃家，多多孝敬她的。”

梁嬤嬤嘴上的笑有些勉強，也不願意回答我的話，而是故意轉換另外的話題：“芸姐兒剛剛想見你，老婦人不放心她到處走，便想著讓老奴來找一找。”

芸姐兒是大伯父和大伯母唯一的女兒。

比我還要小上一歲。

說到子嗣這一個問題，我的父親和大伯府兩人都不太順利。

三嬸接連生下兩個堂哥之後，我孃親才懷上我，等我出生之後，大伯母才懷了芸姐兒。

芸姐兒身體不好，大夫說是大伯母懷她的時候思慮過重。

那個時候大概是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讓大伯母鬱鬱寡歡了許久，後來生下來瘦瘦小小的一個，連哭聲都帶著中氣不足。

孩子生出來難養大，卻也沒有辦法改變，只能想盡了一切辦法。

我比芸姐兒大上一歲，但是她的模樣看著卻比我小上兩三歲，走路也扶風弱柳沒甚大的力氣。

如今雖然已經到了十五，可是卻依然還沒有許配人家。

我記得前世的時候，寧家搬離薛城的前一年，她才不聲不響地嫁了一個身世清白的秀才。

又是秀才。

我暗暗地嘆出一口氣，秀才總是很吃香的，許多普通的女兒，夢想就是能夠嫁給秀才。

那也算是整個家門得到一次昇華，成為更高一層的人。

不過寧家嫁女，卻是真正的低嫁。

後來芸姐兒過得如何，我是沒有精力知道了，但是大概不會太差。

我當時忙著幹什麼呢？

忙著帶孩子，忙著和周知意爭寵。

忙著把自我丟棄的更為徹底。

整天暈頭轉向，不知道前路在哪裡。

只一心想要讓葉初黎的目光多在我的身上停留片刻。

就像是瘋魔了一般。

從我點頭答應葉初黎把他和周知意的孩子帶回來當成親生的養育，他的目光是會多在我的身上多停留片刻，但是說的最多的話，卻依然還是：“辛苦夫人了。”

話音裡全部都是疏離和偶爾的愧疚。

後來吃飯的桌上多了他的人影，院子裡也能看到一大一小玩耍。

可是想要他在我屋子裡留一晚，如此難。

即便是勉勉強強躺下，但是卻也還是很快就會背對著我睡著。

他的敷衍和抗拒如此明顯，我的眼睛卻像是瞎了一樣，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再後來，我身上的銀錢終於作沒了。

也就沒有任何的價值，就像是寧府把我孃親丟棄一般，我被葉府丟棄。

兩個人的命運如此的相像，就像是有人安排好了的悲劇一樣。

想一想倒是又想遠了。

我回過神來朝著梁嬤嬤笑著道：“那我們快去見見芸姐兒吧。”

進了和善堂，大家早就已經吃完飯收了桌，大堂中的男子們不見了，只留下祖母和大伯母、三嬸外加幾個妹妹。

見到我進來，祖母臉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朝我招著手：“初黎和你父親他們去了書房，你祖父有些累了去歇息去了。”

“你快些過來坐著和我們聊一聊葉家如何。”

大家看過來的目光都帶著笑意，笑意裡面又夾雜著不屑。

神態均帶著九分虛偽，一分真心。

像是真的特別希望我能說一說葉家如何，又有什麼值得撞的頭破血流還要嫁過去的。

現在的這個時候，他們根本就不清楚寧家和葉家的區別在哪裡，只覺得大家都是薛城三大世家之一，哪怕是強上一些，卻也不見得能夠強上多少。

可是他們忘了寧家不過是這十幾年才發跡的，而葉家是真正的樹大根深的百年世家。

只不過他們比較低調，不像江家那樣行事激憤——大家都認為江家才是最有實力的那個，卻沒有想到不叫的狗才是最陰險。

江家我沒有過多接觸不好說，可是薛城的三大世家中的兩家內裡都不見得有多幹淨，我算是已經看明白了，也完全不會奢望他們能有多良善。

不該管的事情再也不管，不該喜歡的人永遠不會喜歡，只要給我機會，我就會離得遠遠的，哪怕永遠不見不念。

此時坐在和善堂裡面的長輩和姐妹都想聽，那我自然不會掃了她們的興，畢竟現在還沒有翻臉，大家都相處的十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