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夢一場
深冬落下第一場雪後，已經油盡燈枯地我第一次有了些睡意。
耳邊還能夠聽到滿春帶著哭意地聲音，那被寒風割裂了無數傷口的手掌溫柔的輕輕拍在我的背上，呢喃著：
“夫人想睡，就睡吧。睡著了，就什麼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你這輩子的苦啊，就算過去啦。”
我張張嘴想說話，臨到頭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這麼一耽擱，竟然再也沒有了機會。
再睜眼時，我不是一個瘦骨伶仃，病得將要死去的中年婦人。
而正是二八年華，面容嬌美，腰身盈盈一握。
正穿著大紅的嫁衣，雙目含著眼淚又帶著一絲哀求的開啟雙手狼狽地攔在了新房的大門口。
聲音悲悲切切，和我那早就壞了的嗓子如此不同。
“夫君，你若是現在出了門，那我才嫁到你葉家就成了全府的笑話！”
“我是你葉初黎名正言順娶的妻子，你娶了我就不能這樣對我！”
對面的男人容貌絕美，是我愛了許多年，又恨了許多年的人。
多年沒有見面，如今一看倒是透露出許多陌生。
再沒有了曾經的心動和迷戀，有的只是滿腹心酸和深切地後悔。
他此時身上的衣服亦和我大紅色的喜袍相互交映。
這本該是兩個人一生當中最為歡喜的日子，可是對於我來說，卻都是痛苦的開始。
我迷茫的想，竟然會夢到這樣的場景。
也許是老天有一點點憐憫我，為了讓我死的時候少留下一些遺憾。
等我把夢中的這具身體逐漸掌控之時，已經下意識後退一步，嘴角死死地抿了起來。
我的心跳得極快，幾乎震碎我的所有思緒，扶住身後的門框後才敢帶著驚色抬頭看他。
這個隨著時光的過去都無法忘記的人啊，真是逃不過的夢魘。
我感嘆一聲，努力控制著臉上那扭曲的表情，抬起寬大的衣袖瞥開了臉。
“罷了，既然你想走，就走吧。”
我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話，免得被他毫不客氣的羞辱一番。
這是血淋淋地經驗。
想我寧瑜在家中嬌養長大，雖然母親不在身邊，可是卻也活得有滋有味。
雖然後來寧家對我變了臉色，可是出嫁的這個晚上還沒有撕開虛偽的面紗，我仍舊是那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寧家大小姐。
哪裡又能想象得到成婚的這個晚上，被自己的丈夫罵的狗血淋頭時的滋味。
真是又呆又傻，委屈至極到永生難忘。
他是怎麼說的？
“曾經就說過，我不願意娶你。”
“你非要藉著這婚約勉強嫁到葉府，就真的能夠心想事成嗎？”
“不過是徒增人的笑柄罷了。”
葉初黎人長得極好，所以他臉帶諷刺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多難看。
可是仍舊讓我的委屈和憤怒之感全部都湧了上來。
我當時是真的很生氣啊，氣他為什麼就不能夠對我多一點點的偏愛？
再怎麼說，我也已經成為了他的妻子！
我願意用全部的、一生的愛去感動他，虔誠無比的祈求著他能夠多愛我一點點！
我太愚蠢、太固執了，帶著無比的堅定堅信著，鐵杵磨成針。
真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痛難當，發瘋成魔！
現在我退了一步，在他還沒有說出那兩句話的時候讓他去。
葉初黎卻冷眼看著我前後不一的態度，嘴角浮現了一絲根本不買賬的冷笑。
他的薄唇輕啟，吐出來的話如此冰冷。
“不管你心中打的什麼陰險主意，都立刻收起來吧。”
“既然如此想做葉府的少夫人，那這個位置就暫時放在你這裡。”
他斂眉看著我低聲警告道：“除了這個位置，你什麼都得不到！”
他一字一句盯著我：“不要再做無畏的其他事情。”
說到這裡，衣袖一甩就要踏出門去。
這個人真是有病！
我垂在兩側的手慢慢攥緊，曾經被他羞辱不想再提，可是如今入了我的夢，還如此的囂張跋扈，真是太過分！
真以為自己還是個香饃饃嗎？
葉初黎，在那日復一日的折磨當中，我早就已經不愛你了！
我對你的，只有恨！
滿滿當當的恨沉浸在我乾枯的心中，讓我勉強熬到了二十年後。
可終究是我的命太短了，沒有等到見你一面，沒有和你同歸於盡！
我心中氣恨翻湧，高聲喊道：“慢著！”
眼見他像是聾子一般無動於衷，我惡向膽邊生，立刻衝出了門伸手用力扯住了他的衣袖，死死阻止了他越來越遠的身影。
“葉初黎！你的耳朵聾了嗎？聽不到人說話？”
我仰著頭定定看著轉過來的面容，真好看啊，才讓我像是瘋了一般上癮。
可是如今已經如過眼雲煙，我恨不得罵他三天三夜！
“你可真是不可一世的王八蛋，以為我就要整天的捧著你，求著你不成？”
“葉初黎，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可能從來沒有在我的嘴巴里聽到這樣粗魯的話，他的身形僵硬了片刻後，神情帶著驚疑不定。
反應過來之後，帶著極端的怒氣開口：“寧氏！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他面容冷峻，卻依然掩蓋不住臉上那吃驚之色。
因為我從來不叫他的全名，也從來沒有在他的前面說一句重話。
乍然聽到，總會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毫不理會他那吃驚的樣子，我認認真真看著他的臉：“我說，你真是遭人煩！”
“寧氏！”他的眉頭深深地皺起：“我說過，不要在我的面前耍任何手段！”
“這樣，只會讓人更厭惡！”
說完這話，他的視線慢慢轉到了我依然拉著他衣袖的手指上。
聲音帶著最後的警告：“放手。”
我的眉頭抖了抖，笑著開口替他打算：“要是如此討厭我，就把我送回寧家吧。”
“才進了你府中也沒有吃你家的大米，不如寫上一封休書，我帶著嫁妝，兩不相欠。”
事情再無法重來。
我說這話，完全就是想著要把心中的遺憾說出來。
若是當時我沒有嫁給他，我的一生，不會以悲劇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