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霽正怔在原地，眼前的女孩卻又忽然皺起了眉頭，跑了出去，沒幾秒，他就聽到外面傳來丁零當啷的聲音。
他的目光也跟隨著女孩的身影看去，不知女孩手上提著什麼朝他奔來，看樣子好像是醫藥箱？
轉瞬女孩就到了面前，手再一次被牽住，那股溫熱又回來了。這一次他直接被牽到了琴凳上。
手指不自覺地又發起了抖，江雲低著頭，掰弄著他的手指，好像在尋找什麼，她的髮絲也垂下，在他的手指上來回地輕拂。
好癢。
他不知道說什麼，就這樣放任對方掰弄著，應該是找到了，江雲的動作停了下來。
那根被找到的手指動了動，陸霽瞥了一眼，是他被紙頁劃傷的那裡。
他的手指修長白嫩，被劃開的小口子露出一道淺淺的紅痕，卻不讓人覺得破壞了美感，平白地添上了點誘惑。
手指上多了點涼感，江雲拿棉籤沾了些碘伏輕輕地擦拭那道小傷口，屋裡昏黃的燈光暈散，襯出兩道溫柔的剪影。
陸霽感受到江雲撥出的氣息離他的手指僅有一指之距，她的氣息噴灑在他的指側，莫名地灼熱，明明應是碘伏被塗上的涼意。
忽然那涼感更甚，原來是那女孩對著他的傷口吹了吹，他注視著江雲那認真的眼眸，心臟止不住地開始狂跳。
那灼熱感混合著涼感，燥得他被抓住的手指下意識地彎曲，那曲起的骨節白皙細膩，莫名地又有些燥熱，他忍不住地舔了下嘴唇。
隨著創口貼被仔細地貼上，江雲的聲音傳來：“好了，彈鋼琴的人怎麼這麼不注意保護自已的手？”
女孩抬起了頭，不知是不是剛剛太過於專注，他們的距離也不知何時變得這麼近，近在咫尺。
近到彷彿能聽到對方“砰砰”的心跳，透過江雲的瞳孔，陸霽看到了自已帶著紅暈的臉龐，以及剛剛被舔得溼潤的嘴唇，連帶著腦袋有些暈。
江雲的發還散在他的手指上，每拂過一下，他的心臟都隨之極速地跳動著，好燙。
神志也變得不太清明，他只知道江雲的頭髮撩得他又癢又燙，下意識地就伸出手將那撮調皮的髮絲撩到了江雲的耳後。
他手上的創口貼碰到了女孩耳朵上的面板，有點粗糙，空氣裡也莫名地多了點悶熱。
江雲將陸霽沒撩上去的頭髮也撩到了背後，碰到耳朵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已的耳朵也已經發燙了。
鼻腔裡不斷傳來陸霽身上那好聞的桂花味，她開了口：“我耳朵怎麼這麼燙？你臉怎麼這麼紅？”
肯定是沒開窗太熱了。
說完，她起身開啟了窗戶，一不小心碰到了琴鍵，一個不知名的和絃在靜謐的房間裡響起，猛地拉回了陸霽遊離的理智。
“今天天氣真熱。”
陸霽撓著後腦勺，眼神飄忽不定，拇指摩挲著創口貼處，窗子被開啟的瞬間燥熱減少了不少。
四周異常地安靜，微冷的氣息襲入，他正了正神色：“我彈不了鋼琴。”
“開玩笑嗎？不是我競爭對手嗎？”江雲含笑道，重新坐回了琴凳上。
感受到女孩身上的蜜桃烏龍氣息又湧了過來，他不禁繃直了身體，雙手無意識地放到了琴鍵上，有了實物，才多了些安心感。
“自從我爸爸去世，我就不彈鋼琴了。”說著他抬起了自已不停發抖的手。
看著陸霽發抖的雙手，江雲倏然就不知道能說什麼了，她怎麼忘了他是林阿姨的兒子，回想起阿姨說的已經去世的叔叔。
她怎麼能想不到那是陸霽的爸爸啊。難道是創傷後遺症嗎？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這一直是她的弱項。
在真正的事件面前，所有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但是人怎麼能一直活在過去呢？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未來的事情無法預測，那唯一能做的，是不是隻有把握當下。
因為當下是唯一能改變的時機。
她很想把這些話說給陸霽，但又怕這些話觸碰到他的痛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只是一把握住了那雙發抖的手，她把她的手覆在陸霽的手上，就像教小朋友彈琴那樣，手把手地放好，彈奏。
從低音哆到中音哆，又從中音哆到高音哆，最後從高音哆又到中音哆。陸霽閉上眼，任由身邊的女孩帶著她彈奏著最簡單的音階。
鋼琴清脆的聲音傳入耳朵，耳邊是女孩難得溫柔的音色，如水一般：“三指轉一指……”
女孩的氣息撲鼻而來，閉眼後，感官被無限放大，漸漸地，他心裡的不安少了許多，儘管指尖依然在發抖。
他想，好像鋼琴也沒他想的那麼可怕，腦海裡卻忽然出現了另一道聲音：可是如果那一天他沒有去參加鋼琴比賽，爸爸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
不會因為趕過來接他被車撞，不會因為要叮囑他彈琴沒來的及下車，不會……恐懼又一瞬間襲上心頭。
江雲低頭看著驀然空了的手掌，不知道陸霽又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將手抽走了。
倏地她看到陸霽的身體也開始微微抖了起來，怎麼回事？上一次她記得在電梯裡也是這樣的。
陸霽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那雙發抖的手也不自覺地捂住了他的雙眼，眼前忽然被拉回到那天九月二十，好冷。
是他害死了爸爸，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江雲靠近了些，只能聽到他不斷地低聲呢喃著：“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好冷，好冷啊。”
她轉頭看了眼敞開的窗子，還是關上吧，開窗也可能有點冷，起身的一瞬間，手腕處被拉住，他的掌心有些溼意，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拉得緊緊的。
她聽到陸霽虛弱的聲音：“別走，好冷。”
江雲試著抽了一下手臂，沒抽動，嘆了口氣又重新坐了下來，少年的嘴唇紅潤水嫩，卻偏偏整張臉此時都白得可怕。
那雙盯著她的眼裡一片空白，氤氳著水氣，正如上次一樣，這次的淚也徑直流下，手腕處的力道猛然變大。
一個用力，她整個身體都被束縛在陸霽的懷抱裡，他抱地非常緊，熾熱的體溫透過面料散播在空氣裡。
幾乎要觸碰到她的肌膚，江雲僵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少年的頭埋在了她的肩處，像一隻在尋找失物的小狗輕輕嗅著她的氣息。
嗯，是蜜桃烏龍味的，聞到了想要的味道，少年就那樣安靜地閉著眼，訥訥地開了口：“讓我抱一會，求你了，江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