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沈名拿著筆嘴裡念念叨叨，空白的草稿紙被寫的滿滿當當，眼前落下一片陰影，瞬間擋住了那些放蕩不羈的字。
他趕緊放下筆，抬頭便看到顧笙好奇的眼神。
“你寫的是什麼啊？”耳旁傳來女孩疑惑的聲音。
沈名連忙拿手擋住，心裡陡然緊張起來，忽然慶幸自已平常被老師批評看不懂的“狂草”。
“不看就不看嘍。”顧笙興致乏乏地回到座位。
她的動作讓沈名鬆了口氣，這才反應過來默默移開了手，本上入眼的皆是兩個字:“兄弟”
他用手指緩緩摩挲著，想了想顧笙說話時那一臉自然的模樣，心裡有些異樣，她把自已當兄弟嗎？
隨著鈴聲的響起，教室裡迴歸平靜，沈名目不斜視地朝陸霽看去，想到馬上就要到九月二十號了，不由得有些擔憂。
兩年前，如果沒有發生那個意外，陸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隱藏自已的悲傷了吧，以前總能在他臉上看到各種鮮活的表情，沈名能感受到，那是發自內心的。
自從兩年前的九月二十號起，他便再沒在陸霽的臉上看到真正的他當下的心情，儘管他現在的表情依然鮮活，但總是那麼的空洞。
他似乎一瞬間就學會了，如何假裝一個懂事的大人。
今日的陽光有些熾熱，偏偏體育課被安排在最熱的一天，雖說這就是節自由活動的水課，但在室外的滋味也不太好受。
陽光打在桂花樹上，光影錯落間，深綠與淺綠相交映，沒有微風，徒剩下乾燥的悶熱，遠遠看去，樹下好像站著三個人。
“你有病啊？”少年推了另一位男生一下，似乎很憤怒。
另一位男生也不逞多讓，手裡依然捏著那封情書，忽然朝這邊看了過來，指了指這信封模樣的情書:“這種東西，只會影響你的前途！”
江雲靜靜地看著那位男生，點了點頭，好笑得朝著他揮了揮手:“陸霽，你說的對，高中生，不宜早戀，幫我扔了吧。”
果不其然，眼前送情書的少年從臉紅到了脖子，她猜，這次是被氣的。
被拒絕的少年冷哼了一聲，從陸霽手裡搶過情書當場撕成了兩半，把破碎的情書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你，不生氣？我可是擅自做主斬斷了你的桃花。”
如果江雲接受了，她還怎麼和他一心一意角逐第一的位置？
不行！他不允許任何事情打擾他和江雲的比拼！
桂花零零散散地飄落，有些許落到了陸霽的頭髮上，他佯裝隨意地將手插進口袋，眼神飄忽不定，四處張望著。
他那副一分鐘八百個假動作的神態與背後唯美的桂花樹格格不入，尷尬又好像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的自然是江雲，她抬著眼，不自覺地輕笑著，烈日下耳邊盡是操場的嘈雜聲，混亂，吵鬧。
陸霽似乎看到江雲笑著對他說:“九月的桃花本就不應存在，還有，我喜歡九月的桂花。”
同學們打球的喝彩聲，跑步的喘息聲，還有偷懶的同學們談笑的聲音，就這樣，彷彿天地間的時間都靜止了。
他唯獨能聽到自已輕微的喘息聲，胸腔控制不住地起伏，桂花的味道湧進鼻腔，他的腿腳好像也都有些失去了知覺。
江雲是在回答他之前的問題嗎？她怎麼突然說她喜歡桂花？
少女穿著不合身的校服，乾淨利落地扎著馬尾，白皙的面板被陽光曬得好似有些微微發紅，眼尾的淚痣不偏不倚地添上了點無辜。
陸霽呆愣在原地，下意識拿手抹了一把頭髮，好像抓到了一把的東西，他攤開手，手上是滿滿的桂花。
桂花？她說的是？
他的腿有些挪不動步，看著江雲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不等他反應間，自已已然將攤開的手掌伸了出去。
“你是不是傻？桂花當然是用來做桂花糕才好吃！尤其是九月的桂花！開的那麼好！想想就很不錯，可香了。”
手掌裡的花被江雲一把打掉了，陸霽尷尬地甩了甩，舌頭好像不自覺的都有些僵硬:“所以你喜歡九月的桂花？是因為好吃！”
“那不然呢？花這個東西每個季節都有，要是帶回去養呢，不是有蟲就是養不活，我可不是一個愛麻煩的人。”
江雲疑惑地瞥了一眼陸霽，不知道今天，他又抽的什麼風？難道桂花糕不好吃嗎？相反，她就不喜歡桃花糕，澀澀的。
看他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已，只覺得心裡有點發毛，他又怎麼了？情緒這麼不穩定嗎？她總不能因為喜歡吃桂花糕就自已養一棵桂花樹吧？陸霽臉上這什麼表情？她又幹什麼惹到這位爺了？
兩人間的氣氛一時有些低迷，就在這時，江雲地左肩忽然被輕撞了一下，轉頭看到顧笙一把摟住了她的胳膊，將頭湊了過來，聲音弱弱地傳來:
“你同桌真兇啊，我剛剛來找你可都聽見了！他憑什麼搶你情書啊？這關他……”
“什麼事”還沒出來，江雲便搖著頭打斷了她:“我本來也是這意思。而且我們都是高中生，早戀是會被記大過的！這也會影響我和他競爭排名！學習，才是王道！”
“哼。誰沒個朋友了？”忽然傳來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眼前只看到陸霽走過留下的一抹藍白色的背影。
江雲看著這抹背影，好像有點幼稚。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幼稚排行榜，陸霽排第二，她保證沒人敢排第一。
而她自已，自然是美麗的知性清醒腦！江雲抬起手輕撩了下不存在的碎髮至耳後，往跑道跑去，為了保持有更強健的體魄學習，她只好每天都堅持跑跑步嘍。
眼前再一次出現藍白的背影，顧笙指了下自已:“我是小丑？這就護上同桌了？”
危機意識突然在心底升起。不行！她才是江雲心裡的第一位！她不能被那個狗比下去！
“江~雲~寶~寶~，我~來~啦！”顧笙的聲音淹沒在她衝出去帶起的空氣裡，不就是跑步嗎？她顧笙也……
“砰砰，砰砰，砰砰……”
真的不能嗎？糟糕，她忘了，她……真的不能。
心臟處有些刺痛，痛的她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汗很快成股流下，她極速地喘著氣，眼前的視線逐漸有些模糊。
“顧笙？你還好嗎？”
不知道誰的聲音連著耳鳴一起響起，她有些聽不清。
藥，藥在哪？口袋，口袋在哪，口袋呢？
顧笙的手顫顫巍巍地胡亂摸索著，好像找也找不到口袋，她明明記得這裡有口袋啊，好大，好大的一個口袋。
“好大……好……黑啊。”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恍惚間好像被誰揹著，她只感覺好寬厚的背，好有安全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