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狗屁的天命凰女
早春二月，天還冷得很。
到了後半夜，天空竟洋洋灑灑飄下雪花來。
永安大街的盡頭，一座並不起眼的宅邸內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侍女倉惶逃出，臉上滿是驚慌。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啊！”
“怎麼回事？姑娘呢？”
“姑娘還在裡面呢！”
憶秋一巴掌甩了過去，“姑娘還在裡面，你竟然敢自已就跑出來！你跑出來有用嗎？若是姑娘出了事，不止你，還有我，還有一整個宅子的人，咱們都得掉腦袋！”
侍女倒在地上，捂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來著實是被嚇得不輕。
憶秋看著實在指望不上她，只能搖了搖頭。
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她咬咬牙，在寒冬裡往身上澆了一盆冷水，抱著浸溼的外袍就衝了進去。
“姑娘！姑娘你在哪啊？”
火光中，她隱約看見一個人影蹲在床邊。
她立馬跑了過去，中途差點被掉下來的橫樑給砸到。
看見鳳璃安然無恙，倒也鬆了口氣。
“姑娘，這火實在太大了，你快隨我出去吧！”
憶秋扶起鳳璃，正準備帶她離開，對方卻忽然甩開她的手，像是看見了極為恐怖的東西，邊後退邊搖著頭道：“不，我不去！讓我死，讓我去死吧……”
鳳璃眼中的癲狂和恐懼，是憶秋從未見到過的。
打從鳳璃進京，憶秋就在跟前伺候。
眼前的女子跟白日裡那個清冷高貴的天命凰女，完全不同，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但眼下也來不及多想。
好在憶秋之前學過些拳腳功夫，她道了句“得罪”，便將鳳璃一掌劈昏，用浸溼的外袍將她細心包裹，揹著她離開了火勢兇猛的房間。
天微亮。
宮裡派了御醫和太監過來。
憶秋進去的及時，鳳璃並無大礙，很快便醒了，只是神智依舊不大清醒。
“鳳姑娘若是醒了，就快些洗漱吧，欽天監定下的時辰，可不好錯過。”太監的聲音尖細且調高，聽著總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憶秋卻皺起眉，忍不住替鳳璃說起話：“王公公，姑娘這還發著高燒，怕是連床都下不了，你這讓她如何——”
“混賬東西！”憶秋話還未說完，便被王東來給厲聲打斷，他如毒舌般陰冷的眼神，看得憶秋渾身起雞皮疙瘩，隨後又轉向床上還有些神志不清的鳳璃，陰陽怪氣道：“鳳姑娘也該知曉此事非同兒戲，您是天命凰女，身上所擔重大，孰輕孰重，相信鳳姑娘自是明白的，奴才在門外等您，還請鳳姑娘莫要讓奴才為難。”
直到聽見這與上一世一般無二的話，鳳璃才終於相信——
她重生了！
她終於從那個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離開了！
她甚至不覺得這是夢。
那般的痛！
那般的恨！
她雙手緊緊攥著床單，滾燙的淚積攢在眼眶，卻強忍著沒讓它們落下來。
憶秋將門關好，回到床邊。
看著面前即便是生了病，也依舊豔麗無雙的女子，心中竟也生出一股同情來。
天命凰女又如何，也由不得自已半分。
“姑娘……”憶秋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忍。
鳳璃緩緩抬起手，扶著她慢慢坐起來。
眼神也從迷茫，變得堅定。
這一世，她要讓加諸在自已身上的所有傷和痛，全都還回去！
“換衣，梳洗。”
鳳璃的聲音冷靜地可怕。
便是憶秋也忍不住愣了一會才回過神，“是，姑娘。”
穿著同樣的服飾，坐著同樣的馬車，但她，絕不會走上同一條路。
-
“姑娘，到了。”
馬車外傳來憶秋的聲音。
鳳璃在對方的攙扶下，緩緩走下馬車。
她看著面前這個年紀也不大的女孩，突然眉心一動，說道：“今日宅子起了火，多謝你不顧危險進來救我。”
“姑娘言重了，這是奴婢該做的。”
想起前世憶秋的悲慘下場，鳳璃便話鋒一轉道：“剛剛走得急，倒是忘了該尋一處新宅子，你拿著這手鐲去兌些銀兩，多看幾處，可不能比原來的住處差。”
“是，姑娘。”
看著憶秋逐漸消失的背影，鳳璃輕嘆一聲。
但願這般做，能讓她避開些紛爭。
攬月閣是宮裡最高的地方。
今日皇帝在攬月閣設宴，宴請的均是王公貴族和世家子弟，便是連遠在邊疆的睿王也都提前召了回來。
而鳳璃，便是這場宴會中最重要的存在。
兩年前，王東來帶著一道聖旨遠赴邊關，在一處邊陲小鎮找到了她。
天命凰女，陛下親自賜姓。
自此，世上再無宋家女。
只有，鳳璃。
所有人都道她命好，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剛開始她也是這麼認為。
可她並不在乎權貴，只願能和心上人長相廝守。
命定凰女，她選誰為夫，誰便是太子，是下一任皇帝。
她如願選了歆慕之人，睿王周暘。
也如願入主坤寧宮，成為他的皇后。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竟是她噩夢的開始。
大婚後，她便被關進那攬月閣。
周暘再未見她一面。
他有了新的寵妃。
據說那寵妃得病，需要人的心頭血，日日滋養。
他便讓王東來，日日來剜她的心！放她的血！
可父母親妹，均在他手上。
她不敢死。
她就這般痛不欲生地過了三年！
鳳璃雙眸猩紅，似是要滴出血一般。
忽的，她被人撞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一雙冰冷刺骨的手扶住了她，語氣放蕩又輕佻，“姑娘沒事吧？”
宋家世代行醫，一摸脈象，鳳璃便斷定此人活不長久。
她站穩身形，後退一步，側身行禮。
“宸王殿下。”
宸王封珩是當今陛下第七個兒子。
自幼便身體不太好，也不受皇帝寵愛，早早出宮開府，行事作風卻也是一言難盡。
只是此人生得一副好皮囊，面板雪白，長相精緻，活脫脫像是個勾人魂魄的鬼魅子。
這個浪蕩子，眼神放肆地打量著鳳璃。
他忽的伸手，勾住鳳璃的一縷髮絲放在鼻尖，嗅了一口，“姑娘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