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昭正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擦拭著六道堂犧牲道眾的平安扣,昆吾刀被他立在一旁就像一位老友時刻陪伴著他。

平安扣上面沾了乾涸的血跡、泥印很難擦淨,但他還是像對待稀世珍寶一般輕柔地拂拭著,順便把自已的平安扣放進了袋子裡。

“錢大哥,十三哥找你!”丁輝腰間挎刀邁著四方步進來就喊。

錢昭迅速將袋子收好,“他找我做什麼?”

丁輝搖頭,又神秘一笑,“外頭有個姑娘,我看見她還送了十三哥荷包呢!”

姑娘?莫非是初月?錢昭這麼想著也就跟著丁輝走了,誰知看見的正是於十三在和申屠娖言笑晏晏。她外罩一件黑色斗篷,帽子寬大幾乎遮住了她整張臉,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誰,但她語音輕清柔美宛若黃鶯出谷,還是很好辨認的。

於十三偷偷給錢昭使了個眼色,輕輕拍了下申屠娖的肩膀便轉身離去,申屠娖摘下帽子露出一張婉麗姿容看向錢昭,他適時收起對於十三的不滿,嘴角翹起微小的弧度,“你怎麼來了?”

說著引她走向內院,“裡頭僻靜,好說話。”

昆吾在月色籠罩下泛著幽幽的冷光,厚重的刀身斜靠在石桌邊,上面的龍紋最引人注目,申屠娖不禁伸手去摸,最終手卻落在了刀柄上,刀柄被皮繩細細纏裹著,上面似乎還留有錢昭的體溫。

“這就是昆吾?果然威風!說來我還沒見過你舞刀弄劍呢。”

在沒見到錢昭之前,她從柴明口中所聽到的他那無所不能的、能耍得起重刀的兄長起碼也得是像申屠赤那樣昂藏七尺、魁梧雄健的漢子,卻沒想到是看上去有些書卷氣的人,她真的很想看錢昭武一回他的昆吾。

不過可惜這個願望大抵是實現不了。

“平時見你都是素衣墨髮、不飾珠飾,說來我也沒見過你如此端方華貴的樣子。”

往常她總是半披著頭髮,簡單拿簪子將頭髮挽起,偶爾髮間點綴著幾朵珠花。可今日她的頭髮全部梳了上去,正中一件華勝最顯華貴大方,他的目光落在髮間,“你這釵……”

這釵他沒想到還有一件。

申屠娖伸手探向自已髮間,只摸到一頭冰冷的珠翠,她不知道錢昭說的是哪件只好疑惑地看向他。

“纏枝梅花的髮釵很好看。”

“我很喜歡這對釵的,本來是一對兒,不過另一支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可能上次進宮丟在哪兒了吧。”

錢昭的臉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調整了過來,“我聽說這幾日你住在宮裡?”

申屠娖點頭稱是,“見了些人,了了些事。”

“宮裡宮外能打點的人我都安排好了,你們只管做你們的。就按約定好的那樣,你們在六里堡停留一日,禮王他們明日我會帶他們出去。”

這一切都計劃了不知多少回,今天已經是最關鍵的一刻,所有人都在為行動做最後的準備,可他就是不想再聽申屠娖說這些話。

他雙手握拳放在膝上,“你就沒別的話要對我說嗎?”

申屠娖沉吟一聲,雙手捏緊了澗石藍秀竹報平安的香囊,猶豫了好久還是將東西給了他,“你們救出他還要星夜兼程趕路,一路舟車一定辛苦。裡頭擱了些丁香、艾葉、雄黃等,能驅疫辟邪,權當是討個彩頭吧……”

他想問問是不是和其他人的也一樣,不過最終還是沒問出口,一時間兩人又沉默了起來。

正在此時,楊盈和寧遠舟他們出來了。楊盈再度換上紅裝,一時還有些不習慣。眉毛畫的又細又彎,一雙杏眼閃爍著婉約的神采。

申屠娖也吃了一驚,指著她你你你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整話。她笑著走到申屠娖面前,“怎麼樣德音姐,我這丫鬟裝的像不像?”

“你真是女的?!”

楊盈點了點頭,“我父皇膝下只有皇兄、英王兄和丹陽王兄,丹陽王兄攝政監國,英王兄腿腳有疾不良於行,能出使的也只有我了。”

寧遠舟拍了拍楊盈肩膀,“你的使命很快就要完成了。”說著他又看向申屠娖,“阿盈就有勞郡主了。”

申屠娖拉過楊盈的手,見杜長史和孫朗他們都準備好了便說道:“我的馬車停在了旁邊一家成衣鋪子後頭,你們先走。”

杜長史向申屠娖行了一禮便和孫朗和丁輝先走一步,申屠娖看向寧遠舟,“放心,我會想辦法安全送他們出去。”

寧遠舟向申屠娖行了大禮,她卻側身避過,連道受不起,寧遠舟只將這份情默默記在心裡,想著未來終有一日會還上這份厚情的。

錢昭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深知這一別恐怕此生難再見,還是忍不住出聲叫住了她。

“郡主救我弟弟性命,又一直誠心為我們謀劃,在安都這段時日郡主助我們良多,錢昭無以為報。”

“郡主冰魂雪魄,志潔行芳,日後定會覓得良人,一生安順。”

他很想和申屠娖一起賞杏雨梨雲、秋陽杲杲,可他不會活著,他們的緣分淺薄,這段註定不會有結果的情意也不必再說出口徒增困擾,因為她的人生不會有他。

楊盈第一次見錢昭露出那樣的表情,明明是在笑著,卻眼尾泛紅,眼裡浮著點點水光。她見申屠娖也一怔,便下意識的拉緊了申屠娖的手。

“錢大人這話若是真心的,那我也無話可說。”她向錢昭行了大禮,“錢大人一路保重。”說罷拉著楊盈頭也不回地走了。

街上行人尚不知今夜要發生何事所以還是一如往常的熱鬧,見到駛來的馬車紛紛避讓,簷角掛著的表示身份的木牌晃晃悠悠,時不時打在車廂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聲音像是一下一下敲在楊盈心裡,她的手心都出了汗,她撩開簾子看了一眼陰沉沉黑黢黢的天,月亮不知道躲在哪兒,就連星星都沒有幾顆,忽地就從心底升出一股寒意,反倒是杜長史看起來還比她鎮定一些。

“德音姐,我……”

申屠娖衝她一笑,“你要相信他們,也要相信你自已。”

她的話並未使楊盈內心的焦躁平復幾分,“你不擔心嗎?擔心如意姐,擔心……錢大哥?”

手指輕顫,錢昭的名字還是帶起了她內心的漣漪,她當然擔憂,可也深知這樣的擔憂毫無意義。她也探頭望向窗外,燈火氤氳,“我們已經盡力做了所有能做的準備,剩下的也只能靠老天爺了。”

楊盈將頭靠在申屠娖肩膀,雙手緊緊環著她的胳膊,汲取著她身上的溫度,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已變得不再恍然無措。

“你們怎麼都這麼波瀾不驚的,到顯得是我小題大做了。”

可這並不是“小題”。

她偷偷抬眼去看,卻只能看到申屠娖尖俏的下頜。錢昭對她有情,她似乎也對錢昭有意,此番動作很可能就是生離死別,她就真的這樣鎮靜,心裡不曾難過揪心嗎?

就算不是錢昭,那如意呢?她們相伴在昭節皇后身邊多年,她見過如意在申屠娖面前放鬆自得開心大笑的樣子,想必也是感情甚篤,如今失而復得卻要面臨再次失去,她不會惋惜嗎?

“你一直盯著我幹嘛?”

楊盈想起鄭青雲,她誠摯的情、熱忱的心最後卻落得那樣的結果,她恨過怨過,更多的是替自已感到不值難過。她昏昏沉沉那麼些日子,每天都覺得自已的心彷彿被剜過一般陣陣的泛著疼,又酸又苦。

她又想起護衛她一路走來的眾人,她只要一想起遠舟哥哥、元祿、朗哥他們可能有人再也回不去,她就開始恐懼起來,她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死亡,特別是好友同伴的離去。

她長嘆一聲,“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和如意姐這樣啊……”

如意自幼活的艱難,多少次生死之間才造就瞭如今的她。而她突遭變故也是幾番掙扎才勉力支撐著風雨飄搖幾近末路的家族。

楊盈尚未經歷過殘酷生死的考驗,她也不希望她經歷這些,楊盈該是眾人呵護著愛著的掌上明珠,她的人生將來會是一片坦途。

申屠娖愛憐地摸了摸楊盈嫩滑的臉蛋兒,“你已經很好了,你這樣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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