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房一蓋好,季禮就露出了資本家的獠牙,讓她投入生產。

這裡位於黃河幾字彎,黃河魚多,養牛羊的牧民也多,不缺肉吃。

打這天起,灶上的火就沒斷過,不是在滷豬頭,就是豬蹄、羊蹄、豬下水、羊雜碎、牛板筋,全是耗時慢燉,一煮大半天的食材。

季禮每天都讓長途客車司機往包市的鋼廠捎兩桶滷肉。

包鋼工人的待遇放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好,手裡不差錢,味道這麼好的滷味一面市就遭到瘋搶,壓根不夠賣。

二人深度合作後,她才知道黎清安和季禮在山上養了五十多頭豬。

真真是不要命了,這要是被舉報了,妥妥下輩子見了。

他們原計劃殺一批豬,賺一筆肉錢,現在嘛,想賺更多。

經她加工滷製後,價格能往上翻二番。

一頭豬賣出四頭豬的價,更別說倒一手,兄弟們還能喝口湯,又賺錢又收攏人心的事兒,季禮怎會不幹。

三天就得送走一隻肥豬豬,她是痛並快樂著,能賺錢誰不樂呵,就是提心吊膽,生怕他養豬的事被人發現,直接重啟人生。

彼時,她對他的感情很矛盾,明明做夢都想逃離,卻又為他操心,哪怕芝麻大點的小事。

打他上火喉嚨腫了好幾天後,屋裡就只做一家三口的飯,小豆芽很勤快幫她燒火打下手,儼然蛻變成合格的切菜小工。

下午,他會跟村裡小孩結伴上山撿柴火,儲備過冬的乾柴,偶爾也能逮著兔子和山雞。

林甜芬託季禮買了不少清肺的藥材,天天給他燉湯喝。

眼下沒什麼過濾好的防塵口罩和裝置,九十年代礦區工人因煤塵患上塵肺病的不在少數。

人窮的時候都是透支著健康用命賺錢。

她能做的也就是督促他戴口罩,多熬清肺的湯水。

黎清安除了標準餐之外,會有額外的散發著中藥味的一碗湯,有時是養胃的,有時是清肺潤膚的。

偶爾他也會想,這玩意不會是潘金蓮給武大郎的藥吧?

心裡懷疑,但還是一口不剩喝了個乾淨。

他想,能被她親手毒死也挺好,這人間屬實無趣。

“哎喲喲,嫂子就是偏心哈,這湯怎麼單單你有,我們沒有?”秦川天天都要蹭口湯嚐嚐味,然後酸唧唧地拐彎抹角誇上一通。

黎清安開始很受用,時間長了就懷疑起他的用心來。

“那是我媳婦兒你天天誇個什麼勁,要誇娶個媳婦兒誇去。”

秦川的彩虹屁翻車了,他哥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別說蹭飯了,最近都被穿小鞋了,哎,又是想搞迷魂湯配方的一天。

這班中餐一送,效果是肉眼可見,大夥吃飽喝足眯上十幾分鍾,那工作熱情異常高漲,超額完成工作,連這幾天都沒加班。

其他班聽說後,也想從這兒訂飯被林甜芬拒絕了。

礦上有食堂,想改善伙食可以從食堂訂餐。

她做盒飯單純想給自家人吃口熱飯,抹不開面子才捎了眾人的份,可不是搞投機倒把做生意。

眼下這大環境事兒能偷摸幹,話柄不能落。

不少班眼饞跟風,也整過幾回,後來都不了了之。

班裡嫂子沒糧食渠道,高價買糧就得壓縮成本。

工人錢花得一樣多,卻沒他們班吃得好,心理失衡。

嫂子累死累活沒掙幾個錢,還落埋怨,心裡也不痛快。

有的班想讓家裡人送飯,集中在一起,僱人往井下送也能吃口熱乎飯。

只是大部分人家裡沒鐘錶,都是估摸著時間送,來得早飯涼了白跑一趟,來得遲都趕不上趟。

最後只有羨慕他們班的份,不知誰聽說她鹹菜醃得好,酸豆角酸辣開胃,黃瓜醃得嘎嘣脆,配窩頭都能多吃兩個。

沒幾天,單身宿舍就颳起了一股買鹹菜風。

林甜芬前世開過十幾年小餐館,退休後又被孫子鬧著做美食博主,算是把天南地北的小食譜都研究了個遍。

單是醃小鹹菜法子都知道不下十種。

他們算是找對人買了,開始還一份一份地買,後面就一罈一罈地買。

季禮也湊熱鬧隔三差五帶走一玻璃罐。

她醃了足夠黎清安一班人一冬天霍霍的量,但架不住礦上幾百號人吃啊,沒幾天她一翁辣白菜和一翁酸豆角就見了底。

雖然錢包鼓了,但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別說挺一冬天了,就是挺到過年都費勁。

沒幾天,季禮就拉來十幾口大翁和幾大車芋頭蘿蔔之類的秋菜,讓她儘管醃,貨他來出。

*

黎清安一進屋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意,脫下外套,就見她忙忙叨叨地一翁一翁地往裡碼菜,額頭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掏出帕子給她擦汗。

“別弄了,我在下面吃口冷的沒什麼,我胃好得很,你不用受累做這些。”

林甜芬瞪大眼睛,天哪,他在說什麼屁話,怎麼可能單單為了他?

這玩意兒要不賺錢,她至於這麼勞心勞力嘛。

礦上這幫小夥子三十天無休在掙錢,天天擱煤窯裡滾也不用做新衣服,沒媳婦孩子不用養家,正是在吃上花錢的好時候。

從前沒條件,現在有條件,這錢她不掙,誰來掙?

“只要你能吃口好的,我一點都不覺得累。”

黎清安別提多感動了,他的傻姑娘呦,他哪裡值得她這樣費心費力。

“男人不能慣的,越慣越混蛋。”

林甜芬嘴角抽抽,自已啥身體素質心裡沒數嗎?

“你小時候遭那麼多罪,虧空都沒補回來,也就看著人高馬大的唬人,底子差著呢,現在年輕不覺得,以後有你難受的時候。”

“咱家沒這條件就算了,有條件還推什麼,這麼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心疼自已。”

雖然被她板著臉訓了,但他有點高興是怎麼回事。

“反正,你不好好看顧自已,頭天死了,我第二天就改嫁,不可能給你個短命鬼守寡。”

這話他不愛聽,周遭的氣壓冷得嚇人,林甜芬瞥了他一眼。

“瞪什麼瞪?我就這麼沒底線,你有能耐你長命百歲地看著我,要麼給我掐死帶下去,想讓我年紀輕輕就守寡,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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