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安陽縣盧家。

一個身穿素白麻衣的女人身材瘦削,唇色有些蒼白,未施脂粉的小臉清麗可人,頂著陽光,還有些毛茸茸的。

她盯著緊閉的大門看了幾眼,終於揚了揚下巴輕聲說“上。”

四個穿著補丁麻布衣服的壯漢上前拍門。一邊拍一邊喊“開門吶!出來啊!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吶!”

門僕聽到這震天響的拍門聲,一邊開門剛露了一絲縫,就見到四個凶神惡煞的壯漢,砰地關上門往後院跑。

壯漢撞開了門,兩兩排開停在門外,並不進去。

青衣巷的鄰居眼睜睜看著盧彥姝坐著牛車悠悠駛進來,唷,豪華座駕吶,終於在盧家停下。都圍了上來,對著這場景指指點點。

一位路過的嬸子挎著籃子準備去買菜,也停了下來,側頭去問身邊的人,“哎喲這是什麼情況?真是世道變了,什麼人都敢在盧家鬧事了。”

“劉嬸,可不能瞎說。”另一位大嬸朝她擠眉弄眼。

“這是盧小娘子。她深入簡出你可能是不認識,人家可是盧老爺的唯一女兒呢!”

“盧老爺的千金怎麼這樣了,哎喲,那裙襬都爛成條了。”打扮得花花綠綠一看就愛俏的李嫂打量的眼睛掃視她上下。

“你們都不知道,我家離得近,有確切訊息。”一位男人抱著手,見眾人都齊刷刷地望向他,吸引夠目光,終於一手捂著嘴,自以為很小聲其實很大聲地開口:“盧老爺下葬的那個晚上,盧二就偷偷把人送到到白雲山上廟裡去了~”

“喲,怎麼是晚上偷偷送的啊?多不安全啊!”眾人不解。

“我知道我知道!僱的是我遠房的表兄的老丈人的車,就是白石巷的老魏。聽他說啊,真的就是把人送過去了,什麼行李都沒有呢。”

“這才是初春吶,怎麼能什麼都不給帶。”

“盧小娘子從小嬌養著長大的,哪能這麼糙啊。”

“怪不得要晚上送,他們做不要臉的事還怕別人看見呢。”嬸子把菜葉子狠狠甩在籃子上,義憤填膺。

“要我說這盧家老二喪良心,這些年他們一大家子吃盧老爺的穿盧老爺的,盧老爺剛剛過世,他們就這麼對待盧老爺的遺孤。”

“對。我也覺得盧二這人很不大行,他買酒用灌了鉛的銀子,我那老母看不清啊,我找上門他還不認!嗬!”

“不止盧二呢,他那胖媳婦也不是個好相處的。”另外一個嬸子實在有點嫉妒盧二嬸把持盧家,撈得好油水,那穿的用的,直叫人眼紅。

“是啊,是啊,我跟你說,就前兩天…”

盧彥姝站定在大門口,淡定的聽著這些議論,甚至還有空理了理麻衣裙襬。

“怎麼了怎麼了!什麼人敢到我家鬧事!可知道我大兄是誰嗎?”一個頭上插滿金簪的胖女人搖著帕子風風火火的趕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健壯的女僕。

“二嬸早上好啊。”盧彥姝揚起了笑臉,甚至還招了招手。

盧二嬸看到是她,淡定的慢下腳步。“喲,是侄女呀,不是讓你去廟裡為你爹祈福嗎?怎麼自已就回來了,還搞成這副樣子。”作勢揮了揮手帕,還用手帕捂住鼻子。

“二嬸,這是我家,我都不能回嗎?”盧彥姝委屈的癟癟嘴,一臉控訴地看著她。

“哎呀,你是去為你爹祈福的,你可不能不懂事啊,偷偷跑回來不行的呀。”盧二嬸作勢勸道。

圍觀群眾都著急了,“盧小娘子,這是你家,你想回就回,可不能讓你二叔二嬸把你家給佔了呀!”

“就是就是,哪裡有未婚小娘子一個人在寺廟裡的呀?盧小娘子從小聰明伶俐的,從未聽說犯過什麼錯。”

“去去去,你們怎麼就能睜著眼睛瞎說呢,淨幹些挑撥的糟事。”盧二嬸朝著圍觀群眾啐了幾口。

轉頭語重心長地對盧彥姝說,“我們明明說好了對不對?”

“你呀,是天煞孤星,剋死你娘又剋死你爹,我們辛辛苦苦好心好意的託了住持的關係,讓你去廟裡修行,洗脫你的罪孽。你可要聽話啊。”

“我們送你去白雲山是為你爹孃祈福,是為了你好,可別聽那些外人不著調的話,別讓那些不相干的人挑撥了我們的關係。”盧二嬸使勁瞪了瞪圍觀群眾。

“現在十年之期未過,你還是安心呆在廟裡,等時機成熟,我們全家一起去接你回來,風風光光的。”說完揮揮手,示意下人把門關上。

都不用盧彥姝吩咐,四個壯漢分別按著門一動不動。

盧彥姝走近盧二嬸,朝她脖子吹了一口氣,幽幽的說說:“二嬸,山上好冷啊~他們不給我東西吃~我又冷又餓~”

“他們都說你們是把我一直關在那裡,不讓我回來。”

二嬸又環顧一週瞪了瞪,“年紀輕輕就是要吃點苦,我們是為了你好,可不能聽那些外人挑唆啊。”

“二嬸,其實我有一個秘密,”

盧二嬸還真的被一唬,“什麼秘密?”莫不是盧老大還偷偷給這丫頭留了寶貝?不行不行,自已得拿回來,一個小娘子無父無母的,拿寶貝多辛苦啊,可不得自已這個長輩多勞累一點嘛。

“我最近呢特別喜歡讀書,尤其喜歡雲遊拜訪院長。你說我要是去白鹿書院拜訪院長,跟他仔仔細細說說我們盧家的溫馨家庭故事。你覺得你兒子的好名聲保不保得住呢?”

白鹿書院並不遠,在京郊的另外一個縣,澗河縣,是時下響噹噹的大書院,世家大族都要敬白鹿書院院長几分。

盧二嬸馬上扶住盧彥姝的胳膊,臉上笑成一朵菊花,“哎呀,胡說什麼呢?我們可是一家人,什麼歡不歡迎、祈不祈福的,你最重要啦,你隨時可以回來。”

盧彥姝好笑的看著她的變臉功夫,“二嬸你改主意了?”

“雖然師太沒有發話,但是你放心,我和你二叔拍板,二叔二嬸馬上就把你接回來!”盧二嬸手上使勁,臭丫頭,等你進門了,門一關看我怎麼收拾你!

盧彥姝臉都扭曲了,一把甩開她的手,“二嬸吶,可惜…”

“我不是來加入這個家的,我是來接手這個家的!”

“我爹是嫡長子,我娘是嫡長女,我也是嫡長女。作為嫡女,我簡直嫡嫡道道,回這被庶女把控的盧家居然還要你同意,簡直是罔顧人倫倒反天罡!”

“什麼庶女?我也是嫡女啊!”盧二嬸氣急敗壞,最討厭拿她身份說事的人了!

“二嬸你錯了,你母親是繼室,所以你到底算不得正經的嫡女。”

“你…敢!”盧二嬸早作威作福幾十年,哪受得了這個氣,一張塗著鉛粉的臉漲紅了,粉都遮蓋不住。

“二嬸,臉別紅了,庶女只能配粉紅,你的臉再憋下去都快到正紅了,實在是不合規矩。”

盧二嬸終於栽倒在身後女僕的懷裡。

盧彥姝不管她,轉身面朝圍觀群眾,高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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