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亡進行時
一路上，趙老爹帶著女孩仔細躲著匪賊，山路上不知為何竟也多出了些許屍體，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村裡人，倒像是難民，難道所謂的匪賊只是當地的惡徒，而非所謂的流民？
“孃親！啊！孃親！嗚嗚——”
突然懷裡的女孩開始劇烈地掙扎，想朝一個方向奔去，趙老爹連忙放下女孩，女孩剛落地便因腿上的傷，馬上跌落在地，趙老爹見狀想扶起女孩，豈料女孩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向地上的一具女屍爬去，嘴裡喊著孃親。
趙老爹頓時明白了，定是眼前的女子用自已的性命為自已的孩子換來了一條生路，但眼下不是感懷的時候，加之他實在害怕女孩的哭聲會引來其他還在周圍巡視的匪賊。
“丫頭，看著我，聽我說，別哭了！再哭下去你和我都得死了。你娘已經沒了，你現在得好好活著，不然你對不起你娘，明白了嗎？！！”趙老爹扶住女孩的肩膀，強硬地將女孩抱起。
女孩許是聽懂了，沒有哭鬧，只是小聲地抽噎。
“咻——咻——咻——”
三支箭矢破空而來，事發突然趙老爹一時不察，被一支箭矢刺中後背，當即屈膝跪地。
“快，先向左再往右，然後一直向前跑，跑到一個院子裡，把這個給趙五一，然後和她一起跑，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趙老爹從懷裡抽出一個貼心包好的小布包，交到女孩手裡，將女孩向前一推，隨後抽出懷裡唯一能打的東西，左手臘肉，右手臘腸，做防禦狀，擋在女孩的身前。
女孩接過布包沒有絲毫遲疑，用盡全身力氣向左跑去，絕境之中總能激發人的潛力，女孩儘管十分害怕，十分疼，卻還是咬著牙，按著趙老爹所說的路，一路瘋跑，跑不動就爬，爬不動就滾，她不敢停下。
漸漸的，身後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只餘稀稀拉拉的雨打葉聲。不遠處泛著點點黃光，她知道，那是那個老伯伯的家。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黃怎麼啦？是老爹回來了嗎？”趙五一從廚房探出身來，“老爹怎麼才回來呀，飯都好了很久啦，就等著你的肉呢！”
但門外站著的不是老爹，而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大黃正渾身戒備的衝著她嘶吼警告。
“你是趙五一嗎？”女孩聲音顫抖，彷彿氣若游絲，卻又強撐著不能暈下去。她伸出的右手裡放著一個乾淨的小布包，即便女孩渾身是血汙和泥漬，手心裡的布包始終乾淨。
趙五一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她第一次跟市集上的阿婆學做繡活，繡給老爹的手帕，那時老爹一邊嫌棄花樣醜，一邊仔細地揣進懷裡。
趙五一的嗓音帶著一絲顫抖，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是……老爹讓你來找我的？他人呢？他……怎麼了？”
“是壞人！壞人殺了孃親！殺了所有人！伯伯是好人！他讓我們快跑，別回頭……”女孩望著趙五一，帶著哭腔回答道。
聽完女孩的話後，趙五一一瞬間感覺天旋地轉，胸口悶的出奇，鼻子泛酸，淚水不自覺地溢位眼眶。一旁的大黃也止住了叫喊，好似感覺到了什麼，趴在趙五一腳邊發出低低的嗚咽。
“我……我明白了，你跟著我，大黃快來。”趙五一接過女孩手中的布包，小心放入懷裡，率先進入屋內用一塊布裝起了鍋裡的米飯，並熄滅所有的燭火和柴火，周遭瞬間黑了下來。接著，她拉起女孩，快速帶著女孩和大黃向院子後方的深林裡走去。
那裡藏著老爹和她早些年偶然發現的一個十分隱蔽的小山洞，老爹索性搬來附近的大石塊把這改造成了一個便於藏身的地方，以防有突發情況，她當時還學著市集隔壁攤上代寫書信的老書生的語氣說著老爹杞人憂天，沒想到終究還是用上了。
趙五一推開石門，安置好大黃和小女孩，拿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點燃事先存放好的一些柴火。
火光燃起來的一瞬，大黃嗷嗚一聲，小女孩哆嗦著身子向火堆靠近。
趙五一跪坐在一旁，解開大布袋，將裡頭的飯糰成一個個的小糰子，她將一個遞給了女孩，“先吃點東西補充下體力，這兒偏僻，他們找不到，等過會兒安全了我在帶你們出去。”
隨後又拋起一個飯糰到大黃面前，大黃嗷的一聲接住飯糰，小口小口的咬了起來，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地面，似在發洩自已的鬱悶。
“好人伯伯不會有事的。阿孃說過，好人會長命百歲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聲音打破了洞中的靜謐。
“……”
趙五一沒有答話，只是扯了布條，簡單地替小女孩包紮起腳上的傷口，索幸她雖然渾身是血，但真正的傷口只在腳上，想來大部分的血跡應當是從他人身上沾染到的。
突然，趙五一注意到，女孩身上的衣物雖然看著破爛髒兮兮的，但料子的手感不一般，滑溜溜的，不像是尋常人家會用到的料子，想來這女孩的身份非同一般，她所說的壞人，是否亦是不凡之人？
“嘶……”
趙五一若有所思，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快了些，直到一旁的小女孩痛撥出聲，她才回過神來。
“抱歉，弄疼你了。”
“沒事沒事，五一姐姐，我不疼的。”小女孩衝著趙五一微笑道。
“姐姐，我……我名喚荷華，是……是從許州來的。許州大水，沖垮了我的家，我和孃親跟著他們一路來到這，誰知竟然遇上了一群壞人，他們，他們殺了所有人，嗚嗚嗚嗚——”
說著說著荷華小聲地抽泣起來，趙五一見狀，將她輕輕抱入懷中，小聲安慰道，“別怕，荷華，我在。接下來，我會保護好你的。”
一旁的大黃哼唧一聲，也湊了過來，將腦袋放在趙五一的膝頭。
洞內三顆心緊緊貼近，如面前燃燒的火堆，肆意地散發著暖意；洞外暴雨停歇，明月藏於暗雲之後若隱若現，卻有星子零星佈於天際。
但願不知身在何處的老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