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入秋,但相府後院花園裡,仍是一片翠綠,各類品種的花卉始終迎著秋風盛放著,毫不吝嗇地向人們展現自已的美。

此刻,一位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正坐在亭子裡,左手撐著腦袋小憩,面前熱著一壺熱茶,擺著幾碟糕點,但都完好無缺。

她的身旁四位侍女環繞著她,皆噤聲站立,不敢言語。

劉嬤嬤和瓊芳從側門匆匆而至,一位侍女輕聲在美婦人邊上說著:“夫人,劉嬤嬤回來了。”

王相夫人沒有睜開眼睛,慵懶開口道:“事情可都辦妥了?”

“回稟夫人,四個丫鬟、兩個小廝,已經入府了,蘭芳正帶著他們下去學規矩。用不了多久便能出來伺候。”

劉嬤嬤福了福身,恭敬地回答道。

王相夫人睜開了眼睛,眼波流轉,“嬤嬤曾經在宮裡待了這麼久,這慧眼識人的本事可了不得,你辦事我自然放心。只是再有半月,老夫人禮佛歸來,不單止那些個新人,全府上下都得好好學學規矩,免得衝撞了老夫人,惹她不快。”

“是,夫人。老奴定會仔細提點的。”

“都下去吧,一個個杵在這兒跟木頭似的,看得心煩,留嬤嬤一人伺候便可。 ”

王相夫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在場的侍女福了福身都退至園子外守著。

“那四個丫頭裡可有出挑的?”

王相夫人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隔著熱茶泛起的霧氣,劉嬤嬤看不清王相夫人此刻的神情,只斟酌答道:“回夫人,有一人容貌出挑只可惜額角帶疤,還有一人身段出挑但容貌上有些遜色於前者。”

“哦?倒是讓你淘著寶了。不過這有疤痕的,究竟得有多美才能讓你劉嬤嬤敢帶入府裡敷衍我?”

王相夫人眉心一凝,言語銳利。

劉嬤嬤趕忙跪下,“回夫人,此女雖有疤痕,可這疤痕顏色淡,且用碎髮遮住根本看不出。而且她有腦子,背景乾淨肯聽話,定能為我們所用。加上她長相清麗乾淨,老奴以為,是個能討長公子歡心的主兒。”

“放肆!別以為喊你一聲嬤嬤,便真是給了你身份了,嬤嬤也好媽媽也罷,都是奴婢。長公子的事兒也是你這老婦能隨意編排的?”

王相夫人猛地起身,將手裡的茶盞重重拋在桌上,一時茶水四溢,杯口生出裂痕。

劉嬤嬤見狀連連磕頭求饒,她有些搞不懂了,夫人與長公子向來不和,本身這次也是設局想借這機會往長公子房裡塞人嗎?怎因著個疤痕的事兒就大發雷霆了。

“不過若當真有你說的這麼好,這二人便仔細著培養,過後帶來給我看看。對了,劉嬤嬤有些事情該爛在肚子裡就別吐出來,要做得滴水不漏,明白嗎?”

說罷,王相夫人伸出了手,劉嬤嬤趕忙上前攙住,“是,夫人。”

隨後,王相夫人離開了花園,守在院門的瓊芳看見劉嬤嬤額角的冷汗,猜想定是她剛剛觸怒了夫人,惹得夫人不快,瓊芳的心裡也不由暗自盤算起來。

而不遠處,趙五一一行人則跟著蘭芳來到了可供新入府宅的下人學習禮儀規矩的修儀堂,同時也是專門管理下人的地方。

“平媽媽,見過平媽媽!”

只見蘭芳衝著一個看起來在修儀堂裡很有威嚴的一個婦人福了福身。

那位平媽媽比起趙五一先前見過的劉嬤嬤衣著要樸素些,用一根看起來有些磨損的木簪盤起頭髮,看著是個雷厲風行的人。

“蘭芳姑娘這是又帶新人來了?”

平媽媽聲音粗啞,像是傷了嗓子。

“誒,今早劉嬤嬤剛從牙行帶回來的,來頂替前幾日放出去的那一批人。劉嬤嬤說了,勞煩平媽媽仔細教導她們規矩,夫人那邊是想讓這些新人儘快當差。”

蘭芳微微一笑,看了看天色,又道:“哎呦,瞧時候也不早了,夫人那邊還需人伺候,去晚了只怕被怪罪。這新人我也給平媽媽帶到了,接下來平媽媽只管狠狠地教便是了。我呀,也不在這打擾了,就先去回稟夫人了。”

“慢走。”

平媽媽仍舊是那沙啞的語調,沒有任何波瀾。

蘭芳也不在意平媽媽的冷淡,似是早已習以為常,隨意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院子裡瞬間只餘平媽媽和趙五一他們。

“既是入了相府,就要守相府的規矩。但在這之前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丟掉你們自以為最寶貴的自尊。時刻記得,你們是相府買來的奴,別想著自已在這兒會有尊嚴,不要出言頂撞主子,也別妄想著主子們會憐惜你們。更別生出些非分之想,尤其是你們四個,明白了嗎?”

“是。”

雖然趙五一不贊同平媽媽前半段,一個人沒了尊嚴那還是人嗎?但世道如此,現已身處相府,她不得不低頭。

“菱角,先帶他們去歇息。未時在這集中。”

說完平媽媽抬步進入堂內。

一個面容討喜的姑娘樂呵呵地跑過來,衝著趙五一他們道:“諸位,請隨我來。”

一路上,菱角向他們介紹這,介紹那的,她話多嘴甜,倒讓趙五一他們緊繃的神經有些鬆懈,也都大膽了起來。

一個穿著白衣,衣服上還有些破洞的姑娘率先與菱角搭話,“菱角姐姐,平媽媽平常也這麼兇嗎?”

菱角有些疑惑,“誒,為什麼會覺得平媽媽兇呀?她其實很好說話的,比起府裡其他的媽媽來說。不過,平媽媽很嚴格,你們只要順著她的要求去做,只要努力了,她就不會責罵你們。”

交談間就來到了下人居住的耳房,菱角先是給他們準備了新衣服,安排了四個姑娘住一起,再帶著另外兩個少年去另一個地方。

“記住,平媽媽不喜遲到。你們短暫歇會就要過去了,我下午還要去園子裡除草,你們若迷路了,便讓其他人給你們指指路。府裡下人的服飾都差不多,你們可別問錯了人。”

“是,謝謝菱角姐姐。”

四個姑娘就這樣拿著嶄新的衣服回到了屋子裡。不知是不是其他人還在當差,還是這間屋子是專門給她們四人居住的,此刻屋子裡靜悄悄的,也沒有其他丫鬟。

原本有些拘束的姑娘們,見沒有外人,這時倒漸漸放開了。

也不知最開始是誰起的話頭,但聊了一圈下來,趙五一也知道了她們三人的名字和家世背景。

最開始和菱角搭話的白衣姑娘叫柳柳,她有著楊柳細腰倒是應上了柳柳這個名字。她原先是要被親爹賣去花樓的,但她孃親和她弟弟以死相逼,她爹還是想要她弟弟繼承香菸,最後就把柳柳賣到了牙行的牙婆那兒。她爹也因此得了六兩銀子,但柳柳覺得這錢很快就會被拿去賭場揮霍乾淨,畢竟她爹本就是賭輸了才要賣了她。

柳柳邊上那個生的嬌小頭髮有些枯黃的姑娘叫小六,她家裡有四個姐妹,一個哥哥,孃親在生哥哥後,她爹就賣了三個女兒換錢來供哥哥生活和讀書,可哥哥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她爹成為狀元爹的夢碎了,就想著給哥哥娶個媳婦,就把五姐賣給一戶人家當小妾,她年紀小,就索性賣給了人牙子。

坐在趙五一邊上的有些安靜膽怯的姑娘她叫丫頭,她無名無姓,家裡人只叫她丫頭。她爹孃還在的時候對她雖然談不上好,但也不壞,後來爹孃死了,哥哥被街上的混混帶著迷上了賭錢,結果欠下了一大筆銀子,為了還錢,哥哥賠了一隻手,賣了自已的兒子,賣了嫂嫂,最後也賣了她。

而趙五一也避重就輕地告訴她們自已的一些經歷,最後令趙五一想不到的是三個姑娘更羨慕趙五一居然有姓有名,這是她們怎麼也不敢想的。

簡單的休息了片刻,四個姑娘就啟程去修儀堂等平媽媽,還好她們四個記憶力強,不至於說在這迷路。

提前了一盞茶的時間,四個姑娘換上新衣整整齊齊的在修儀堂院落裡一字排開。

“不錯,來得很早。你們四個接下來就跟著我認真的學,那兩個男孩做小廝的活計比較輕鬆,我已經打發去別處了。”

平媽媽站在院內,對著她們道。

難怪方才沒有看見另外兩個少年,趙五一還以為他們是忘記了時間,既是被打發去別處倒還好。

“入了相府,你們原先的名字可用可不用,若是遇上主子嫌棄名字不好,賜名給你們也得樂著接受。現下一個接一個的報下自已的名字,我看看有沒有撞主子的名諱。”

“回媽媽,奴婢名柳柳。”

平媽媽上下打量著柳柳,“這個名字聽上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改喚煙柳,免得惹夫人不喜。”

“是。”煙柳低聲應下。

“回媽媽,奴婢小六。”

“小六?你可想改名?”

“奴婢想,請媽媽賜名。”

小六咬咬牙,對上了平媽媽的目光。她不想自已只是小六,她也想有個好聽的名字,一個有寓意的名字。

“聽聞昨日園子裡的秋海棠開得漂亮,你便借這海棠的豔麗福氣,改叫海棠吧。”

“謝媽媽賜名!”

海棠大喜,當即跪下來給平媽媽磕了個頭。

輪到了丫頭,她似乎有些害怕,身子微微發抖,臉上浮起紅暈。

“我還沒出聲呢,若是今後主子問你話,你也如此,磨磨唧唧的,仔心著人將你亂棍打出府去。”

丫頭聞言更害怕了,直接跪下磕頭求饒。

“好了,起來!真不知道劉嬤嬤是怎麼想的,這樣的人也帶進府裡來,還自詡是宮裡出來的,也不過如此。”

丫頭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平媽媽耐著性子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丫……丫頭。”

“哈?這樣的話你就叫木枝吧,正好呆呆木木的。”

平媽媽走到了趙五一面前,趙五一微微低頭,“回媽媽,奴婢五一。”

“你這名字倒是……有些簡單。你可願改名?”

“回媽媽,奴婢不願。”

“行。如今你們的名字都定下了,日後就得按著新名字,過著新生活了,別在想著些有的沒的,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四個姑娘齊聲應到,她們的命運在今日翻過了嶄新的一頁。但在未來迎接她們的是什麼,還需她們親自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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