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貴妃屏退身邊所有的宮女太監。

承恩侯聽完貴妃的話,同樣滿臉驚愕。

“你糊塗啊。”

這個時候他也記不得什麼規矩了,忍不住出聲指責對面的女兒。

“還請父親幫幫我,女兒實在是不知道該找誰。我現在腦子無比混亂,跟漿糊一樣,根本想不起來那孩子的長相了。”

承恩侯在腦中仔細回憶一番,忍不住直嘆氣,只怕……真是弄錯了。

梁貴妃看承恩侯的表情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眼淚刷的就流下來了。

喃喃自語:“怎麼就錯了呢。”

又看向承恩侯,眼神裡滿是期盼。

“爹,您能不能……”

承恩侯趕緊打斷梁貴妃接下來的話,自已的女兒自已知道,外表看起來厲害,實際上最是個好性子的,對下人都狠不下心,何況是自已的親生孩子。

“可是那孩子聽說還昏迷著,你叫我怎麼放心,皇上這是鐵了心不叫他活啊。”

承恩侯哪裡看不出來,他雖然不在中樞,但對朝中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皇上這次故意把五皇子支出去,又藉口賜婚一事把穆彥召回來,只怕是早就計劃好的。

此時,誰出頭誰倒黴。

他還得好好勸勸自家這女兒,可千萬別昏了頭。

“娘娘有沒有想過五殿下,您現在若是不管不顧認了那孩子,叫五殿下怎麼辦?”

又壓低聲音道:“若皇上知道了呢?到時候只怕就不只是流放那麼簡單,咱們整個承恩侯府都要跟著被砍頭。”

“混淆皇室血脈,頭一個遭殃的就是五殿下,娘娘還是好好想想吧。”

梁貴妃聽完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是啊,還有景瑞呢,那是個好孩子,就算不是自已親生的,自已養了他十九年,比親生的也不差什麼。

更何況那也是安陽郡主的血脈,自已肯定是要護住的。

一想到自已的孩子,她仍舊不死心道:“但穆彥那孩子怎麼辦,爹就忍心看著他去死嗎?那可是您的親外孫。”

承恩侯心中直嘆氣,誰說不是呢,穆彥若是五皇子,肯定也不比景瑞差多少,某些方面只怕是更優秀。

“既然錯了,那就一直錯下去吧,娘娘往後還是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裡的好,千萬別再提了。”

“那孩子,我會照看著,聽說五殿下今日回京,只怕正往這邊來,娘娘還是趕緊收拾收拾,別讓人瞧出破綻。”

然而此時,有個身影正隱在門外,把這二人的對話聽了個乾乾淨淨。

見裡面對話快結束了,趕緊閃身走人。

門外的人赫然正是五皇子李景瑞。

他回到自已的寢殿,也不讓人侍候,徑直進了內室,衣服也沒換就癱倒在床上。

然後怔怔的望著帳子頂發呆。

他覺得很奇特,彷彿一夕之間,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母妃不再是母妃,父皇不再是父皇,文淵成了自已,自已又成了對方。

文淵是穆彥的字。

所以,現在本該被流放的是自已才對。

自已以前還跟文淵開玩笑說他才應該是父皇的兒子,眉眼看起來竟一模一樣。

想到此處又不禁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

聽得門外站著的宮女太監一個個面面相覷,他們殿下不會是傷心過度了吧?

等再度睜開眼,窗外天都黑了,不知不覺竟然睡了這麼久。

想起還沒給母妃請安,忙起身往屋外走,低頭看看自已身上皺皺巴巴的衣服,又叫內侍來給自已換身衣服。

走在去承乾宮的路上,心中一路忐忑,母妃她,現在還會認自已這個假兒子嗎?

進了承乾宮,母妃對著自已依舊笑的慈愛,桌上擺著的也都是自已喜愛的糕點。

母妃拉著自已的手仔仔細細得看自已的臉,是在看自已的長相吧,自已長得確實不像父皇也不像母后。

“累了吧,剛去你寢宮看你睡著了,就沒吵醒你,在外邊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麼瘦了這麼多,回宮了可得好好養回來。”

嗯?原來是發現自已瘦了啊。

巡視河道三個月,一路吃不好睡不好,所以瘦了不少,又經常日曬雨淋,人變黑了,看起來自然更瘦了。

“趕路有些累就回去躺了一會,母妃不覺得兒子現在更有男子氣概了嗎?”

說完還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梁貴妃看著面前的孩子,猛然間發現對方笑起來竟有一對淺淺的梨渦,跟安陽郡主臉頰邊的梨渦一模一樣,以前居然從未留意過。

看著母妃的眼神慢慢暗了下來,他很想告訴她自已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可是想起承恩侯的話,他又忍住了。

離開承乾宮,回到自已的寢宮,看著桌上放著的包裹。

李景瑞想,他要去找文淵,對方有權利知道實情,沒道理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他被矇在鼓裡。

況且文淵現在身受重傷,就算沒有這件事,自已也肯定是要去看他的。

……

此時,

承恩侯府。

前院書房內。

承恩侯正跟自已的貼身侍衛吩咐。

“去查一下穆彥一行人現在到哪裡了。”

“查到之後……?”

“先查吧,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對了,記得留意一下對方的傷勢。”

如果對方傷勢過重死在流放路上,倒是省了許多麻煩,隨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麼。

“等一下,安排幾個人去押解隊伍。”

“是,屬下明白。”

……

流放路上。

某驛站。

這一路緊趕慢趕,總算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驛站。

流放犯人就別想著睡房間了,都去馬棚待著去吧。

當然,馬棚也不是真的有馬,是廢棄的牛馬棚,驛站的馬棚可輪不到他們。

蘇陌心想,行吧,馬比人精貴。

能有個屋頂遮風擋雨的也比露宿野外強啊。

天吶,她的適應能力還真是強,才一天就已經開始自我安慰了。

穆家人都窩在一處不怎麼漏風的角落裡,看來自已塞得銀錢沒有白給,這馮達辦事還挺厚道。

把馬車裡的褥子墊在老人孩子身下。

一家人全裹在幾鋪草蓆裡,幾個大嫂一張草蓆,老人孩子一張,蘇陌和穆彥一張。

幾位嫂子都不等蘇陌開口,唰唰唰就給分得明明白白。

好吧,只能擠著了,誰叫他倆是夫妻呢。

也別想著有被子啥的,咱是流放犯,能給鋪草蓆就是官差大發善心了。

所以,你看,真不能算她自我安慰,這世道就是這樣。

要麼死,要麼好死不如賴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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