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簽收，概不替換
晚六點，黎修難得掐點下班。
走到電梯門口，金屬門面反光一映，裡面的男人西裝革履，面色肅穆，看上去無端老了十幾歲。
他原路折返，從休息室的衣櫃找出套許久沒穿的連帽衛衣，下身套了條水洗漸變牛仔褲，為了顯嫩，順手把張碩的頭戴耳機往脖子上一掛，看上去有幾分大學生樣。
這副模樣出現在公司多少不合適，他又特地戴了口罩才出門。
沒成想剛走到一樓大廳，眸光一掃就看見某位小姑娘乖巧坐在待客區，柔軟貼身的毛呢裙，絲絨小披肩，揹著編織小挎包，最顯眼的莫過於手裡一大捧鮮嫩的綠玫瑰。
那雙狐狸眼不如手腳老實，時不時朝電梯口張望，垂順的秀髮隨著偏頭動作散落肩頭，偶有幾縷拂過眼睫鼻尖，被她小手勾著別到耳後。
他都快走到她面前了，還悵然若失地盯著電梯瞧，指尖在玫瑰花莖上掐出好幾個月牙，像塊怨氣沖天的望夫石。
“小妹妹，找誰呢？前臺的員工要下班了。”
沈為霜早看到他大搖大擺從總裁專梯出來，這副打扮倒是讓她意外又亮眼，一時興起跟他飆演技，沒想到這人還裝上癮了。
“找我男朋友——呀！怎麼是你！”
小姑娘目光移到他臉上，定睛看兩秒，隨即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綻出雀躍的笑，蹭的一下跳起來，踮腳就扯下他的口罩。
此時幾個負責前臺接待的員工離下班還有一會兒，原本看見專用電梯下來一個溫柔學長風的男生還在納悶，沒想到口罩一摘竟然是他們黎總，這下全體傻眼了。
傻眼過後就是止不住的冷汗，黎總在做什麼？他在對那姑娘笑啊，還笑得很縱容！
剛才這姑娘捧著花來前臺，開口就問能不能見黎修，既沒預約又沒名片，還帶著玫瑰花這種疑似告白用品，他們哪敢放人上去？
誰能想到這回是真碰上老闆娘了……雖說黎總從不亂髮脾氣，但一時間眾人還是心有惶惶。
黎修此時的驚訝不比前臺少半分，他手裡有戲文系的課表，知道她今晚沒課，所以去找她這事也沒提前通知——能碰上是緣分，碰不上就說明她有自已的事要忙，沒必要見個面打亂她的安排。
不謀而合，不期而遇，往往最能打動人心，更別說這時小姑娘把花束往他面前一遞，臉上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清澈透亮的眸光裡全是他。
“我聽說戀愛要從收到一束鮮花和正式的告白開始，黎先生，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吃瓜前臺們倒吸一口涼氣：“嘶——”
黎修愣神片刻，看見她茶色眼瞳裡的自已笑容不斷擴大，然後開口回應：“我願意。”
吃瓜前臺們下巴掉了一地：“嚯——”
原來黎總喜歡這個調調？所以之前那些愛慕者是敗在走了嬌妻路線？
不過仔細一看，這姑娘年紀怪小的，長相堪比大明星，嫋嫋娜娜，漂亮又伶俐，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
外界評價都說黎修為人低調，雷厲風行，往往是商業佈局大洗牌後，業內人士慢慢剖析才挖出他的手筆，沈為霜卻覺得事實並非如此。
生意場上的事他不得不低調謹慎，那生活呢？
她不認為一段見不得光、委曲求全的地下戀是健康戀愛。
沈為霜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種感覺，是看見情侶在樹蔭下牽手相擁都會淚目，卻只能顧左右而言他，說是陽光太刺眼。
那段時間，哪怕在心裡告訴自已千百遍，不公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一旦擺在明面上，無數豺狼虎豹等著拿她威脅宋玄霆，卻始終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而作為保護者存在的黎修，也一定沒和虞雙攜手逛過校園，和愛豆談戀愛註定無名無份。
儘管有些後知後覺，但沈為霜現在明白了，不能並肩站在陽光下，是因為其中一方還不夠強。
這一次，勢均力敵，她希望彼此都不留遺憾。
當然，前提是劇情得按她寫的劇本走，如果有人半路出來撕劇本……
沈為霜第一次不願去做最壞打算，眼下離她所期望的幸福很近，她想拼一次，就抓住眼前，以後再不用步步為營。
哪怕心智成熟像個四五十歲的大嬸，她仍舊記得自已今年不滿二十歲，把日子過得太累容易老得快。
黎修頗覺新奇地撥弄著玫瑰花瓣，花瓣上細小的脈絡像是少女肌膚下若隱若現的血管，蕊心猶帶晶瑩露珠，不過這顏色……
“綠玫瑰的花語是青春永駐，沈小姐，你擱這埋汰我呢？”
言下之意，嫌他老，故意挑這麼個小眾花色。
沈為霜笑著瞧他，按年紀算，黎修確實屬於穿西裝極有韻味那一類熟男，但他今天這身打扮，眉目清朗，笑起來自帶幾分溫雅柔和，站在她身邊再般配不過。
“好哇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麼就不能是愛意常青？”
少女柳眉一擰，佯作惱怒，抱臂氣鼓鼓往前幾步，刻意跟他拉開距離。
明明是極為矯揉造作的情態，黎修看著卻覺出幾分可愛，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本該是這樣鮮活靈動，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才好。
少女氣呼呼走了幾步，又猛然調轉步子，站在他面前質問，“剛才看見我生氣沒？”
忘了，眼前這個不是一般姑娘，黎修憋回嘴邊的笑，一本正經，“看見了。”
然後一個暴慄就砸到他胸口，小小軟軟的拳頭，沒砸疼，胸腔反而震了下，她嚴詞控訴，“看見了你不哄是吧？”
女孩伸手搶他的玫瑰，“行了行了，今天這男朋友不用你當，我看剛才那小哥哥還挺帥的……”
許久不曾感受這份患得患失，黎修眉梢一揚，長臂輕鬆舉起她夠不到的高度，另一手將鬧騰的少女按在懷裡，掌中纖腰細而軟，他低頭湊近，語氣認真且危險。
“那不行，既然送我就是我的，一經簽收，概不退換，而且……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還很被動，一點男人的尊嚴都沒有，不該你來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