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走在村間的小路上，周圍的氛圍顯得有些沉悶。雲牧打破了沉默，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我第一次見道士，還以為道士都會是年紀比較大的。”
瑾璃笑道：“之前聽我下山的師哥師姐們說過，大部分山下的人都對道士會有些刻板印象，看到他們年輕的模樣，都以為是江湖騙子。”
“有次我的師姐下山歷練，碰上詭靈，我師姐想幫他，那個人橫豎就是不信，覺得這小姑娘怎麼可能是道士，然後另外自已出去找回來個假道士，就那種留著長鬍子的老頭，結果最後發現是個江湖騙子。”
說到這裡，瑾璃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的眼睛因為笑意而彎成了月牙形狀。
雲牧聚精會神地聽著，注意到瑾璃提及往昔時眼中閃爍著愉快的光芒，她的笑容如同春風拂過，令他的心情也為之一振。他的心跳突然加速，為了避免洩露心中的波動，他刻意將目光轉向了別處，然後緩緩問道：“聽你這麼描述，你之前從未離開過山？”
瑾璃低頭踩著小石子，說道：“是啊，我是道觀裡年紀最小的。以前我年紀還小，跑的不快，他們做什麼壞事都不帶我，他們下山歷練更不會帶我了，而且道長也不會允許。後面我長大了，還是覺得我就是個小孩子。”
雲牧眼中流露出同情，關切地問：“那你豈不是很無聊？都沒什麼人陪你玩。”
瑾璃淡然地說：“大部分時間都我自已一個人，久了也習慣了，我平日會在藏寶閣裡看書，或者畫符，而且師哥師姐也會給我帶些山下的小玩具，或者做做小手工什麼的，真的很無聊就去找奇物靈玩。”
“奇物靈？”
瑾璃解釋道：“你也可以理解是我的朋友。”
雲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你這次為什麼下山？”
瑾璃眉頭微微皺起，面色嚴肅：“京城出現了很多人都出現睡著後沒醒的情況了。”
雲牧詫異道：“連京城都出現了這樣的事？”
“是的，所以我這次下山，就是來調查這件事的。”
雲牧神情也隨之變得嚴肅起來：“是所有人都會遇到這種狀況嗎？”
瑾璃嘆了口氣：“目前我掌握的線索也比較少，我還不能確定。”
他們沿著曲折的小徑，經過一個特別的屋子，停下腳步，屋子的門上掛著各種形態各異的骨頭，有的像是動物的，有的則不辨認出具體來源。這些骨頭在月光下閃爍著幽暗的光澤。
瑾璃被這些奇特的骨頭吸引，不禁駐足觀察了一會兒。雲牧注意到了她的好奇，便主動解釋道：“這是我們村神婆李奶奶的家。李奶奶平日裡非常喜歡收集各種骨頭，這些掛在她家門上的都是她四處搜尋來的。”
雲牧繼續說道：“在村裡，無論是誰家生了孩子，都會來李奶奶這裡進行禱告和祈求。如果有人家生了重病，醫生也治不好，他們也會來李奶奶這裡。”
瑾璃瞭然點頭，隨即問道：“產子前來李奶奶這裡祈求，是祈求生男子嗎？”
雲牧有些尷尬，點了點頭。
瑾璃雖已猜到了這個答案，但親耳聽到這個確認，仍舊心裡有些疙瘩。
之前村長最初想要找個男道士，村長對王嬸的兩個孩子如此上心，村長分糖果只分給男孩子並沒有分給小夢....
村長顯然是在村裡有威信的，想必是很多人投票當選的，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許多人的想法和觀念。
瑾璃明白，這種觀念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經過長時間的積累和傳承才變成這樣的。
雲牧敏銳察覺到了瑾璃的異樣沉默，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在村子裡，對男子的偏愛是根深蒂固的，因為男子能夠承擔更多的體力勞動，他們被視為村莊繁榮和興旺的關鍵。
而男子成家立業，被看作是延續家族和村莊血脈的重要途徑。雲牧雖然心中對此有所保留，但作為村裡的一員，他也預設了這種觀點。
瑾璃一下子覺得興致缺缺，打算原路返回，就在這時，李奶奶家的大門忽然開啟了。
門內昏暗，屋內並沒有點火燭，只有隱約的紅光透出，李奶奶的身影在昏暗的屋內顯得模糊不清。
他們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屋內響起：“丫頭，你不是我們這裡的人。”
瑾璃一愣，隨即禮貌解釋道：“我是北山派的道士，今日初來乍到。”
緊接著，那個低沉的聲音又問道：“可是為王嬸的孩子們而來？”
瑾璃心中震驚，她沒想到李奶奶竟然能一眼看穿她的來意。
她不露聲色地回答：“正是。”
“那你們進來吧。”
瑾璃和雲牧互相對視一眼，邁步走進了昏暗的屋子。
一進入屋子，藉著昏暗的紅光，正對門口擺放的便是供奉的一的人像。人像在紅光的映襯下顯得莊嚴而神秘。
他們的目光被供奉在正對門口的人像所吸引。
人像高約半米，用青銅鑄造而成。它的面容慈祥而威嚴，眉宇間流露出深邃的智慧。身著一襲長袍，長袍上繡著複雜圖案。人像的手中握著一根權杖，權杖頂端鑲嵌著一顆寶石，神像的腳下踏著條神龍。
瑾璃對長袍上繡著的圖案覺得眼熟，不自覺湊近檢視，圖案的中央是一個圓形，周圍有一圈由粗變細的放射出多條線條，在圓形的上方，有一個較小的白色圓形。圓形的下方有幾條此起彼伏的線。在周圍還有一些已經磨損到看不清的星星點點。
“這是神明的印記。”
身後突然響起李奶奶的聲音，讓正全神貫注看著人像的瑾璃嚇了一跳。
“李奶奶，這供奉的是誰？”
“至高無上的神。”
瑾璃第二次聽到了神這個詞了，顯然李奶奶也知道些什麼。
“李奶奶，神是誰？”
李奶奶目光虔誠得看著人像，道：“神是不可褻瀆的，我們任何人都不知道它是誰，它在哪裡。”
得了，這回答跟沙漏也是半斤八兩了。
瑾璃疑惑問道：“那這不知道它是誰，這人像又怎麼做出來的呢？”
李奶奶雙手合十，虔誠地向上舉，向著那尊人像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 “這是我的父親所鑄造的，神可以是任何樣子，這便是他眼中的神。”
見問不出跟神相關的線索，便話鋒一轉。
“李奶奶，你怎知我此次前來是因為王嬸的孩子們？”
在昏暗燈光下李奶奶模糊的身影，走到了燒著紅蠟燭的臺子前，緩緩地說道：“命運之線，縱橫交錯，編織成天地的紋理，雖險象環生，卻潛藏一線細微的變數，那便是神的恩賜。”
瑾璃感覺好像回到了在道觀上課的時候了，晦澀且難懂。
李奶奶似是看穿了瑾璃的心思：“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