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新上任了一個副院長,他戴著眼鏡,葉慈覺得他很偽善。

副院長叫關為元。

她有這種感覺倒也不是空穴來風,比如他表面看起來在微笑,其實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

再比如有孩子送給他禮物,他前一刻還在笑著說很喜歡,後一秒就會滿臉陰翳地丟到垃圾桶。

還有他會在院長不在的時候,對那幾個女護工指手畫腳,甚至會指著鼻子罵她們。

葉慈和美玉時常待在一起,他看向美玉的眼神更是讓她不適。

關為元總是在午睡的時候把美玉叫走,每次過不了多久美玉就匆忙回來了,美玉不在葉慈睡不著,等美玉回來她才能安心入睡。

後來,只要關為元靠近美玉,她就會躲到葉慈身後,她好像很怕他。

葉慈心裡滿懷疑惑,她問美玉:“你怕他嗎?他是不是對你做什麼了?”

美玉張口想要說,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提醒葉慈:“不要多管閒事知道嗎?尤其是關為元的事,不要管。”

葉慈雙手握緊成拳,冰冷的目光掠過關為元。

晚上院長把葉慈叫到了屋子裡,她拿出那天兩人一起拍的照,她把照片洗了出來,“這張照片送給你。”

她又把那張紙放在桌子上,“你的資訊還沒填呢,我們今晚填一下。”

她拿起筆把葉慈的名字寫上去,又問:“你幾歲了?”

葉慈說:“八歲。”

很快填完表之後葉慈就離開了房間,她看見美玉進了副院長的屋子裡。

她記得美玉白天告訴她的話,不要多管閒事,更不要管關為元的事,可她還是想看看關為元會對美玉做什麼。

就在她快要走到那扇門跟前的時候,護工小何喊了一聲,“你在這裡幹什麼?快回宿舍睡覺,到睡覺的時間了。”

葉慈被小何拉走了,她躺在床上,小何關了燈帶上門出去了。

葉慈睜著眼,她擔心美玉。

她想下床出去,可她只動了一下,床就吱吱作響,悠然閉眼發牢騷,“別響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經她這麼一喊,葉慈又躺下了。

她多麼希望美玉能快點回來。

她等了很久,美玉開門進來了,黑暗中葉慈看她回到了自已的床鋪前,她坐著,偷偷擦眼淚,葉慈眨眨眼睛,美玉把頭埋進枕頭裡。

之後的事情葉慈不清楚,因為她睡著了。

早上吃飯的時候,關為元給了美玉一把糖。

悠然翻著白眼說:“關院長偏心,憑什麼只有美玉一個人有。”

關為青說:“你想成為美玉嗎?”

美玉把手裡的糖扔到悠然臉上,葉慈覺得奇怪,之前不管他們怎麼刁難美玉她都默不作聲,為什麼這次反應這麼大。

悠然蹭得一下站起來,這個美玉竟然敢當眾讓她難堪!

可關為元在這裡,她不能動手。

她兩眼發酸眼淚唰唰地流,“美玉你幹嘛欺負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的目的是想讓關為元懲罰美玉,因為本來就是美玉先動的手,而她就是個受害者。

關為元沒有教訓美玉,反而是把她訓了一頓,“悠然,分明是你先激怒美玉的,你要是不說話美玉能這麼做嗎?大家都知道是你的錯。”

他看著孩子們問:“你們說是不是啊?”

孩子們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說:“是!”

悠然頓時憋得臉紅了,美玉真是個該死的人!

關為元懲罰悠然打掃一星期廁所,要是敢偷懶就再打掃一星期。

那一天起,悠然就開始針對美玉,美玉任由她欺負。

關為元對美玉好得出奇,他經常給美玉送好吃的,每每這個時候悠然就很眼紅,可有了上次的教訓她再也不敢說什麼。

關為元讓美玉去他屋裡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中午去,晚上去,一去一兩個小時,回來以後美玉就偷偷哭。

天氣逐漸熱了,睡覺的時候會出汗床單上黏糊糊的,葉慈把床單拽下來打算洗洗床單,她的目光移到美玉的床上,鬼使神差地她去掀美玉的被子。

她想幫美玉把床單也洗了,也就是這個時候她在美玉的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個刀片。

美玉用刀片來做什麼?

她沒有聲張,把美玉的床鋪好,抱著自已的床單出去了。

悠然覺得只欺負美玉不過癮,把目標放到了葉慈身上。

因為只有葉慈和美玉關係好。

美玉發現了悠然對葉慈明顯的針對,她知道是自已把葉慈牽扯了進來,她開始不再和葉慈說話。

要是這樣可以讓葉慈免受傷害的話,她寧願一輩子沒有朋友,永遠不開口說話。

只是她的遠離並沒有讓悠然停止對葉慈的欺負。

既然這件事情是因為她開始的那也應該由她而結束。

宿舍裡只有美玉和悠然兩個人。

美玉問悠然:“你能不能別欺負葉慈了,都是因為我,你欺負我一個人就行了。”

悠然拽著美玉的頭髮,扇了她十幾個巴掌,“打你不過癮怎麼辦?”

她打得很重,美玉感受到臉上火辣辣地疼,悠然拽著她的頭髮不鬆手,她頭向後仰著。

美玉突然問:“悠然,你想成為我嗎?”

什麼鬼?悠然不懂她言外之意的真正含義,她只當她是在炫耀自已的那張臉,美玉的漂亮是大家公認的。

悠然又打了她幾巴掌,這次下手更重,“我讓你裝!讓你裝!”

她放開了美玉,美玉趴在地上,“別欺負葉慈了,別欺負她了。”

真沒勁!悠然走了。

關為元出去了幾天,院長說他回老家探望父母了,下週才回來。

美玉被悠然打得臉腫了,她躺在床上把頭裹進被子裡,不吃飯也不上廁所,每天就待在宿舍裡,她說她身體不舒服,過幾天就沒事了。

其實她是不想讓別人看到她臉上的傷痕。

悠然還是接著欺負葉慈,葉慈是新來的和其他人都不熟,沒人願意幫她,葉慈也不在意。

悠然偷了院長的錢,把錢放到葉慈的床底下。

錢是那日打掃衛生的一個小男孩發現的,他把錢交給了院長。

院長去檢視自已的錢,果然不見了。

院長問小男孩:“這錢是在哪裡發現的?”

小男孩說:“在葉慈姐姐的床底下。”

小男孩是孤兒院年齡最小的,他喊所有的女孩兒都叫姐姐。

院長回想起葉慈,她覺得她不是那樣的人,可事實就擺在她面前還能是別人誣陷她不成?

更何況她之前就是叫花子,手腳不乾淨是在所難免的,偷東西這種事情葉慈做得出來。

院長把葉慈叫到屋裡,贓物就放在桌子上,院長問她:“這錢是你偷的嗎?”

葉慈覺得莫名其妙,她沒偷錢,這錢她都沒見過。

葉慈搖搖頭。

這個行為在院長眼裡就是不誠實的表現,“這是我在你床底下發現的,你還不承認嗎?”

她沒做過的事情為什麼要承認?

葉慈知道有人故意陷害她,而那個人只能是悠然。

院長把葉慈關進小黑屋,原來孤兒院這種地方也有小黑屋。

屋裡透不進一點光亮,葉慈無比冷靜地倚著冰冷的牆,她要給悠然點教訓。

葉慈被關了兩天,小何只來送過兩次飯。

第二天晚上院長把她放了出來,“你出來吧,下次不許再偷東西了。”

葉慈不緊不慢地起來,朝著門口走去,她張著乾裂的嘴唇說:“好,我知道了。”

孩子們都在院子裡玩耍,見葉慈出來以後都盯著她,葉慈注意到悠然臉上自得的表情,更加確信是她陷害的她。

她冷冷看著悠然,悠然挑眉笑了笑。

葉慈厭惡地想,笑吧,過幾天就送你下地獄。

葉慈回了宿舍,美玉還是那樣一個人裹在被子裡,美玉會不會知道是悠然把錢放到她床底下的?

美玉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葉慈?是葉慈嗎?”

葉慈回應她,“是我。”

美玉放心了,“是悠然害得你,那天我看見了。”

葉慈問:“你怎麼了?蒙著被子幹嘛?”

葉慈向她走過去,美玉慢慢探出了頭,“我沒事。”

美玉臉上的巴掌印依舊清晰可見,“悠然打的?”

美玉溫柔地笑笑,搖頭說不是。

怎麼不是!肯定是悠然!

“你吃巧克力嗎?”美玉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巧克力塞到葉慈手裡,她害怕葉慈像上次一樣拒絕她,直接把頭又埋進了被子裡。

葉慈出去了,悠然不懷好意的笑,“關在小黑屋的滋味好受嗎?偷盜賊。”

“美玉和你一樣笨!”她一臉傲慢,“她為了護著你讓我打了幾十個耳光,現在都不敢出來見人。”

葉慈的眸光暗了暗,死死拽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畔低語,“你給我等著,早晚有一天我會把這些痛苦加倍還給你。”

她輕輕瞥過她手腕上的頭繩,那是美玉的。

悠然忽然覺得有些瘮人,但她不能表現出來,那樣她就輸了,她故作輕鬆道:“我等著。”

葉慈想著該怎麼報復她,一直沒有什麼頭緒。

直到她聽到悠然跟人說她能抓到蝙蝠,孩子們自然不信,悠然紅著臉說:“我一會兒就去給你們抓!”

葉慈笑了,蝙蝠只在晚上出沒,孤兒院的後面是座山,那裡的蝙蝠更多。

葉慈笑了,終於讓她找到機會了。

美玉沒在宿舍,不知道去了哪裡,葉慈把手伸進枕頭底下,還好,刀片還在。

她又偷溜進廚房,抓了一把麵粉。

她剛從廚房出來就看見悠然鬼鬼祟祟往後山的方向走。

葉慈跟著她,葉慈第一次來這裡,她怕悠然再往前面走,一會兒她會找不到回去的路。

悠然也很害怕,可她已經說要給他們帶一條蝙蝠回去了,要是空手回去他們會嘲笑她的。

她才不要被那些傻瓜嘲笑。

葉慈躲到一棵大樹後,故意發出聲響引起悠然的注意。

悠然緊繃著神經扭頭,她藉著月光前行,“誰?”

她依稀看見一個人影,悠然走過去她害怕極了。

葉慈覺得差不多了,她把手中的麵粉撒出去,悠然捂住眼睛大叫,葉慈拿著刀片往她身上劃。

悠然倒在地上,閉著眼睛捂住臉,她劃偏了,其實她是要劃她脖子的。

悠然蠕動著身子,手指間不斷溢位鮮血。

葉慈跑了。

回來之後她把手上的血洗淨,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睡了,那一晚她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她把刀片放到了美玉的枕頭底下。

院長點名時才發現悠然不見了。

“你們有誰知道悠然去哪裡了?”

有人說她去後山抓蝙蝠了。

這簡直是胡鬧!一個小孩子去後山幹什麼!

院長帶著幾個護工去後山找她,發現悠然暈了過去。

小何最先走到她身邊,她捂著嘴後退兩步。

院長也被嚇到了,悠然滿臉的麵粉,還有一條很長的口子。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送醫院啊!”

幾個人把她抬到了孤兒院門口等著救護車到來。

悠然沒有死。

她被縫了十幾針,臉上包著紗布,回到了孤兒院。

她說那天晚上她看見一個人影,是有人要害她。

“是葉慈和美玉害得我!是她們兩個!

葉慈冷靜地說:“你有證據嗎?”

證據……她有什麼證據,她壓根就沒看見那人是誰。

美玉沒有說話。

悠然指著美玉說:“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心虛了?”

關為元回來了,他見所有人都在院子裡,開心地說:“孩子們,我回來啦。”

沒人回應他,他走近幾步才發現悠然的臉包著紗布,透出殷紅的血,“發生什麼事了?”

院長把這件事情講了一遍,關為元只注意到了一句話,那就是悠然懷疑是美玉害的她。

關為元看了美玉一眼,她臉上的傷痕仔細看還是可以看出來的,“你臉怎麼了?誰打的?”

葉慈搶先說:“悠然打的,她親口告訴我的。”

關為元冷哼了一聲,“院長,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吧。”

他樂意辦自然是好事。

考慮到孩子們心理健康的問題,他讓護工把孩子們都帶走了,只留下葉慈和美玉。

“悠然多次對美玉進行辱罵欺凌。”他說,“我們孤兒院不能允許這樣的人存在。”

可是她還能去哪裡?

“我建議把悠然關在地窖裡,她這個樣子我擔心會嚇到其他的孩子。”關為元清了清嗓子,“當然我們也不能虧待一個孩子,一日三餐需要有人給她送,我就承擔起這個責任吧。”

院長覺得這件事情這麼辦還可以,就按照他的辦法做了。

悠然這個孩子欺負別人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也曾多次見過她霸凌其他孩子,如今她這個樣子確實很嚇人,只能把她關起來。

悠然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她才是受到傷害的那個,“你們關我什麼嗎?該關的人是美玉!”

關為元堵住她的嘴,把她關進了地窖。

葉慈埋著頭笑了,只可惜,讓她撿回了一條命。

沒過幾天悠然就瘋了,她跑出來嘴裡說著:“美玉我錯了,我不要成為美玉,我不要……”

關為元又把她扯回了地窖,那是孤兒院的孩子們最後一次見到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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