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府衙的官差早早地就在鎮子最熱鬧的地方支起了桌椅,掛起了府衙大旗,靜候各大高手前來。
何沅一大早就醒了,他在報名點不遠處的臺階上佔了個好位置。
“客官!您是遠道而來的吧,嚐嚐我們伽藍鎮特產?”
說話的是何沅身旁的小吃攤主,他的攤位前站著一個頭戴斗笠,身型挺拔的年輕人,那人牽著馬,風塵僕僕,站在攤位前,不知被什麼吸引住了。
那攤主一邊熱情地吆喝著,一邊從小攤上拿起一小塊餅遞給攤位前的這位客人。
那人伸手接過看了一眼,然後放在嘴裡細細咀嚼。
“客官,怎麼樣?這是我們伽藍鎮特產——胡麻餅。”攤主搓著手,一臉殷勤地看著眼前的人。
伽藍鎮上的村民多數以種植胡麻為生,村民們去地裡耕作時,一去便是一整天,為了果腹,便用粗糧混著胡麻製成了這胡麻餅,既方便攜帶,吃了又頂飽,還能貯藏數月之久,深受當地人喜愛,久而久之,這胡麻餅便成了伽藍鎮的特產,滿大街都飄著烙餅的香味。
“非也!這餅鄰縣也買得到,哪裡算得上伽藍特產。”
站在何沅身後一同看熱鬧的黑袍劍客開口了。
那黑袍劍客名叫胡大,身型精瘦,鷹頭雀腦,留著兩撇小鬍子,常年出入通天閣,以此為生,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命案。
眾人被胡大的聲音吸引,目光齊刷刷地從攤主身上轉向他。
“這位大爺,那依您高見……”
“依我看,伽藍特產,當然是通天閣頂的那三本經書了。”胡大似笑非笑地看著牽著馬的外來少年,彷彿在戲耍孩童。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
胡大這番話也不假,昇國上下,從君主到百姓皆禮佛,通天閣頂的那三本經書——《燃燈經》、《釋迦牟尼經》、《彌勒經》,對昇國人來講有著特殊的意義,所以經書的拓本在伽藍鎮內隨處可見,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兒童,都能熟練地背誦一二。
何沅小時候一直以為那三本經書是武功秘籍,幾百年前三族族長一定是練成了經書上的上乘武功,才得以平息戰亂,建立家園庇佑千萬百姓。
但是當他第一次來到伽藍鎮,興沖沖地買來三本經書,通讀之後並未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
他不死心,跑去大小寺廟聽僧人講經,聽來聽去,也只是些佛法、正道、眾生之類的老生常談,久而久之,也覺得索然無味,與一般經書別無二致。
但是既然如此,天底下有那麼多佛經,為什麼數百年前,卻是這三本指引了萬千昇族子民,如今被奉為瑰寶呢。
直到十七歲那年,何沅從外海遊歷歸來,在大佛前遇到一位僧人,他向僧人說出了心中疑惑,僧人一句話便為他解惑,他這才頓悟。
因為這三本經書恰好出現在了對的時間。
設身處地地想,當這片土地上的人,經歷著漫長黑夜,人心渙散,前路茫茫,就需要一點光明,讓人們看到希望,賦予人們前行的勇氣。
而奕宏法師雪中送炭般送來的經書,就是希望。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與何沅有著相同的想法,仍然有無數江湖人相信,佛經即秘籍,他們爭相為通天閣賣命,只為早日登上九層塔,一覽真跡。
胡大也是其中一人,今年已是他入塔的第三十年,這些年,他一直停留在第七層。
佛經是他此生最大的執念,然而因為最近通天閣賬本丟失,那些為通天閣賣過命、在賬本上留下血債的人,人人自危。
為避免節外生枝,通天閣暫閉了塔門,讓胡大無處可去,所以也跑來報名處湊熱鬧,對前來報名的人一番奚落。
“我好像吃過這個。”
那牽馬少年並未與胡大一般見識,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喃喃自語著,似乎在努力回想自已年幼時與胡麻餅有關的記憶。
少年從腰間拿出幾個銅板放在攤上,然後拿起一塊包好的餅,側過身放在馬背上的包袱裡。
何沅這才看清少年身後揹著一把精緻的雀紋刀,雖然刀鞘被破布包裹著,但是卻能清晰地看到刀柄上雕刻著繁雜的雀紋,一看便知工藝不凡,必是出自巧匠之手,而且連刀柄都如此精雕細琢,想必刀身也絕非凡品,與他身上的破衣爛衫簡直格格不入。
胡大見少年沒理他,頗為不滿,於是便陰陽怪氣地說道:“多吃點,吃飽了好上路,待本大爺登上九層塔,興許會給你誦經。”
聽了這話,何沅為他捏了把冷汗,屁股不自覺地往外挪了挪,這胡大沒有眼力見兒,但是他可認得那少年的雀紋刀是天都官差的佩刀。
雲天劍閣如日中天之時,曾經為天都鑄造過雀紋刀,通常官差的職位越高,所配的刀便越精緻,眼前這少年身份必定不一般。
“通天閣胡大,你的無事牌可還在身上?”
少年突然冷不丁地開口,竟說出了胡大的姓名,嚇得胡大急忙伸手去摸胸前的無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