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竟是個女子。
那女子身型高挑,身著劍使長袍,揹負兩把短劍,頭髮幹練地紮起,與其他弟子無異,雖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但是自她開口,她便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旁人的目光再也離不開她。
她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神色緊繃,緩緩向劍臺走去。
“師妹,你幹什麼!”
女子走過羅軒身旁時,羅軒惡狠狠低聲語道,他一開始就不想讓這個任性不服管教的師妹加入十二劍使,如今正是怕什麼來什麼。
“師兄,這樣做,只會顯得我藏劍山莊心胸狹窄,於理不合。”女子篤定地回應道。
伴隨著羅軒兇狠的目光,女子走到劍山前,竟然將劍山上的四把劍都取了下來,轉放到了一旁的劍架上,與莫不凡的劍一起,也沒有人阻攔她。
這一幕,在場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你幹什麼!”羅軒大聲呵斥道。
然而那女子卻絲毫不理會羅軒,轉向身旁的莫不凡行了一禮,開口說道:“在下藏劍山莊林慕涵,見過莫前輩。”
“林玉坤的女兒,讀過《天工集》,也只不過比那幾個眼瞎的好了那麼一丁點兒。”莫不凡似乎並不買賬。
羅軒的臉色愈發難看,但是這個場面卻讓何沅看得很開心,雖然那個莊主和羅軒不是什麼好人,但是這位大小姐似乎還不錯。
此時又有幾位劍師持劍登上了劍臺,他們不謀而合地將各自鑄劍放到了劍架上,沒有聽從羅軒的指揮。
隨後,在他們的帶動下,餘下的劍師竟也紛紛效仿,以這種方式表達對藏劍山莊的不滿,一時間,劍山四周的劍架已放滿了劍,唯獨中間的劍山空空如也。
何沅也樂呵呵地跟著人群走上劍臺,尋了一個空置的劍架,準備把劍放上去,然而此時,突然從身後伸出一柄劍鞘攔住了他的劍。
何沅轉頭一看,持劍鞘的人竟是阿勝。
何沅裝傻地說道:“這位兄臺,初次見面,這是何意?”
阿勝見他裝傻,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說道:“我要試你的劍,這裡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的,想要展劍,除非你能贏過我手中劍。”
“阿勝,退下,你發什麼瘋。”林慕涵呵斥道。
憑她對羅軒這幫人的瞭解也能猜到大抵是阿勝跟眼前這個劍師有什麼過節,但是這些劍師既然能代表門派前來,也說明他們是各自門派認可的人,阿勝這般胡來,實在是無理取鬧。
“這位兄弟想必是擔心在下初次參加大會,無法獨當一面,這才想試探一番,在下實在受寵若驚,但是在下並不會武功,怕是不能陪勝兄盡興。”
“你敢說你不會武功?”
阿勝昨晚跟何沅打過照面,雖不知他武功深淺,但是既然他能悄無聲息地從茅房溜走,就說明他至少是練過的,而如今他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睜著眼睛說瞎話,氣得阿勝想直接出手逼他現形。
“這裡是試劍大會,不是比武大會,沒有強求劍師一定要會武功,若勝兄執意要比,那不妨來比鑄劍,江湖第一劍莊的劍使,總不會不懂鑄劍吧?”
何沅猜測羅軒和阿勝應該是屬於習武一派,未必精通鑄劍,正好借這個機會讓他們出糗。
正如何沅的猜測,阿勝為了當上劍使早早地就投靠了羅軒一派,每日只顧練劍,從來沒有去過劍爐。
阿勝支支吾吾地說道:“荒唐,比鑄劍,難道要在這裡打鐵不成?”
“誰說鑄劍就是打鐵?”何沅微微一笑,從阿勝這句話他就已斷定這個阿勝並不懂鑄劍。
“別囉嗦了,既然要比鑄劍,那就請二位回答,這把劍是以什麼手段淬火?”
一旁的莫不凡開口了,他也看出阿勝不懂鑄劍,於是順水推舟,隨便從劍架上取下一把劍,拔劍出鞘,向何沅阿勝二人發問。
何沅看了一眼便有了答案,胸有成竹地看向阿勝,阿勝卻眉頭緊鎖,面露難色。
“鹽浴。”
何沅和林慕涵同時說出了答案。
林慕涵見阿勝騎虎難下,不想失了山莊的顏面,便出聲解圍,阿勝和一旁的羅軒卻是面色鐵青。
“到此為止吧,大會在即,片刻之後各路賓客將至,還請各位劍師將一切準備妥當後先行入座。”林慕涵高聲說道。
何沅笑了笑,輕輕推開阿勝的劍鞘,把自已鑄的劍放上了劍架。
這時,林慕涵突然向羅軒說道:“師兄,這劍山放在這裡礙事,讓人撤了吧。”
“這裡何時輪到你來做主?你自作主張挪走四位長老的劍,這幫人才有恃無恐不把師父定的規矩放在眼裡,讓山莊顏面掃地!你該當何罪!”
羅軒一腔怒火噴湧而出,這裡本應由他主持大局,而這個師妹卻跳出來喧賓奪主發號施令,絲毫不把他這個首徒師兄放在眼裡,而且自已原本計劃好的置劍一事也被她攪得一塌糊塗,這口氣,他是萬萬咽不下的。
“讓山莊顏面掃地的是師兄你吧,若不是積怨太深,各位劍師怎會如此,師兄還是應該多聽聽別的意見,以德服人,才是待客之道。”
“你!”
“來人,把劍山撤走!”林慕涵大聲喊道。
“誰敢?”羅軒不甘示弱呵斥道。
周圍的弟子面面相覷左右為難,莊主交待過這裡由羅軒全權負責,但是大家也不敢不聽大小姐的話,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局面。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凌厲的劍氣破空而來,引得眾人紛紛避讓,待眾人回過神來,只見劍山的山頂上插了一把劍。
“上官先生!”羅軒看到這把劍喜出望外,山頂這個位置,也只有這個人鑄的劍才配得上。
林慕涵也收起了大小姐的傲氣,對著山頂的劍,恭恭敬敬地說道:“恭喜上官先生劍成。”
話音剛落,一個人影從劍臺後的主殿飛了過來,落在劍臺中央,眾人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當今第一鑄劍師,上官渡。
上官渡已年逾五旬,身型高大不怒自威,他生於鑄劍世家,祖祖輩輩都是小有名氣的劍師,唯獨他是一個講求極致的人,為了鑄好劍,他付出常人雙倍的努力,人劍雙修,到如今,不管鑄劍還是用劍,他在江湖上都是首屈一指。
“此劍,天下無雙——長虹。”
上官渡高傲地說出了劍的名字。
何沅抬頭望去,只見山頂那把劍六面劍身,寒光照人,劍破長空而來,那一聲劍啼,絲毫不遜色於莫不凡的鳳鳴,一看就是經過了反覆磨鍊,精雕細琢,才有如此質感,仔細端詳,每一處的工藝,都無可挑剔,甚至沒有留下工藝的痕跡,可以說是一把完美到極致的劍。
“天下無雙,正當如此。”黃汝成也忍不住驚歎道。
“大小姐,這劍山,就放在這裡吧,借老夫一用。”
“是。”
上官渡竟然只用了一句話就結束了這場爭端。
江湖上人人都聽過上官渡的大名,何沅也不例外,此次大會,他也十分期待能見到這位大劍師,只是沒想到竟是以這種方式,不過倒也十分符合大劍師的身份。
“師姐,這上官先生一出現就能令這兩派弟子心悅誠服,聽命於他,看來真的是一位很厲害的人,就是好像有點兒高冷。”何沅小聲向黃汝成說道。
“少置喙別人的家事。”黃汝成小聲提醒道。
“是,師姐。”何沅無奈地撇了撇嘴。
這時,上官渡向臺下說道:“既然劍已備好,就請各位入座,靜待寶劍的有緣人。”
他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威嚴,甚至沒有看一眼其他劍師的劍。
語畢,藏劍山莊的弟子們便心領神會地分散開來,引導各門各派的劍師去到劍臺外圍的歇腳處稍作休息,這臺鬧劇才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