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繡房。

江勻珩又來了,管事嬤嬤遠遠就看到大公子過來,連忙帶著資歷最深的女工冬雪迎了上去,邊走邊質問冬雪道:“你昨日沒有服侍好大公子選面料麼?怎麼還要主子又來一趟?”

冬雪委屈道:“嬤嬤,昨日大公子明明已經選好了呀。”

嬤嬤斜睨了她一眼,“那大公子怎麼又過來了?”

快到江勻珩面前,兩人趕緊噤聲。

嬤嬤對著江勻珩卑躬屈膝道:“大公子,您怎麼得空過來了?”

繡房雖然地位高些,但始終是下人的地方,主子往常是不會來的,平時要做衣服也是女工備好東西去院裡伺候。

昨日大公子過來是因為一次要做好幾身衣服,那面料搬來搬去太重,大公子心善才主動過來的,嬤嬤看到江勻珩再次到來多少覺得有些折壽。

“我覺得昨天選的那塊絳紫面料有點太素了,想讓你們做衣服時繡條鯉魚上去。”江勻珩進了繡房,站定後一本正經道地掰扯。

“聽說你們這兒新來了個女工?”他又問,語氣裡有幾分探究。

銀春聽到大公子竟然提到自已,趕緊上前,故作矜持地行禮,面含羞澀,細聲道:“大公子,奴婢是新來的女工。”

冬雪看著貿然出頭的銀春擰起眉。

“哦?那你繡條鯉魚給我看看。”江勻珩淡淡出聲。

銀春沒想到大公子會這樣要求,神色僵硬。她確實是會繡一些,但那三腳貓功夫怎麼入得了主子的眼?而且到時嬤嬤定能發現繡的東西和她交上去的繡布不一樣。

嬤嬤拿過“銀春的繡布”笑呵呵道:“大公子真有眼光,這丫頭繡的可不是一般的好,您瞧這些繡布,您看完就知道為什麼老奴會破格提拔她了。”她將繡布呈到江勻珩面前。

江勻珩接過繡布,仔細端詳著,那駿馬圖上為首的是一黑一白兩匹馬,與父親和他的坐騎有幾分相像。下面幾張繡布繡著的亭閣、繁花也是侯府常見的,那丫頭的觀察能力倒是強,他的嘴角輕輕上揚,笑道:“確實繡得不錯,那我更好奇你繡的鯉魚是什麼樣的了?”語畢望向銀春,眼眸卻不易察覺地冷了幾分。

繡房其他女工聽的這話都頗為嫉妒的看向銀春。

銀春平日裡是很享受這樣被人注目的,但此時她卻有種騎虎難下的窘迫。她支支吾吾道:“大公子,奴婢手不小心傷著了,恐怕繡不好......不如您讓冬雪姐姐繡條鯉魚給您看看?”她扭頭望向冬雪。

冬雪趕緊上前,但還沒來的及替表妹說句話,就被江勻珩抬手製止了。

“怎麼?本公子還不能讓你繡條鯉魚了?”

察覺到江勻珩的不悅,嬤嬤趕忙厲聲呵斥銀春:“混賬!主子讓你繡你繡便是,矯什麼情?你那手指完好無損的,就算是十個手指頭都破了,主子有要求也得繡!”嬤嬤最看不慣沒有覺悟的下人,罵得毫不留情。

銀春慌得直冒汗,她又存著僥倖心理抬頭望了一眼冬雪,冬雪卻假裝沒看到,不敢替她說話。

此時嬤嬤已經讓人拿來了繡繃和裝著針線的繡籃,她扯著銀春到工位上坐下。斥責道:“趕緊繡,不要在主子面前丟人現眼的,你要是不想繡,現在就滾回去做丫鬟。”

聽到這話,銀春沒有辦法,只能顫顫巍巍地拿起針線。她想自已認真繡繡應該還是能看得過去的,而且大公子總不能守著她到繡完吧,估計看一會兒覺得無聊就走了,她不能自亂陣腳。

江勻珩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餘慶,餘慶趕緊抬了張太師椅過來。江勻珩不緊不慢地坐下,動作甚是高貴優雅。他姿態放鬆地坐著,眼睛卻直盯著銀春的手。

銀春覺得頭皮發麻,其他女工卻是羨煞了,有幾個人這輩子能被大公子這樣望著呢?她們可不知道銀春造假的事。

嬤嬤示意冬雪去沏茶,江勻珩卻突然招手讓嬤嬤過來,嬤嬤彎腰湊過去,江勻珩附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麼,嬤嬤連連應聲退下。

.......

繡房的管事嬤嬤親自找來時,容宜不由一愣。

她恭恭順順地跟著嬤嬤來到繡房,一進門就注意到了那抹靛藍色的身影,他坐在太師椅上,頎長的身姿即使是坐著也帶著壓迫感。

此時他不像在書房那樣端坐著,而是微微斜著頭,用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撐著腦袋。容易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應該是在盯著銀春刺繡。

“大公子,人帶來了。”嬤嬤輕喚告知。

“大公子好。”容易行了個禮,那日後就再沒見過大公子了,她的聲音竟然有些發緊。

江勻珩只是輕嗯一聲,並沒有回頭。

嬤嬤拿來刺繡的工具,又命人抬了張圓凳,示意容宜坐下。

容宜坐下後忍不住問:“嬤嬤,這是要做什麼?”

“你會刺繡不?”

容宜點點頭。

“那你繡條鯉魚看看,大公子的新衣要繡條鯉魚裝飾。”

容宜明白了,她望了那男人的背影一眼,拿起繡繃開始構思。

對面的銀春聽到嬤嬤和容宜的交談緊張地直冒汗,身上如被螞蟻啃咬般侷促不安,難受得彷彿正在經歷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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