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又一連問了張虎好幾個問題,他的回答無一例外皆是“不知道、不清楚”,儘管言語上做到了一問一答,但整個人的姿態是防備且抗拒的,這讓沈敏幾人有點惱火。李文兵坐在一旁,在沈敏詢問張虎的時間裡,他始終沒有插話,也沒有提醒張虎好好配合,像個看戲的觀眾遠離舞臺中央。

當最後一個問題詢問完畢後,張虎已經明顯表現出不耐,他雙手抱胸,緊皺著眉頭,道:“我下面還有好多事兒,能先走了嗎?”

沈敏一口氣憋在胸口裡,起起伏伏了好幾次,才無奈的擺了擺手。張虎立刻站直了身體,衝著李文兵輕輕頷首,徑直朝辦公室外面走去,剛走到門口,屋門就被人從外面給推開了,“砰”的一聲,張虎沒有防備,直接撞到他的鼻樑,張虎的暴脾氣一下子被激了起來,“我操——”,只是後面那個字還沒有出口,就被李文兵給喝止了:“閉嘴!趕緊給我出去!”

張虎往後退了一步,不甘心地揉著鼻子,一雙眼睛習慣性地惡狠狠地盯著來人,來得不是別人,正是陳鋒。和這樣一雙陰狠的眼睛痛對上,陳鋒挑了挑眉,側身從張虎身旁走了過去。李文兵這次總算離開了辦公桌,不過他先是打量了下陳鋒,而後似乎是判斷出了他的身份,這才站起身朝著陳鋒迎了過來,一開口就是滿滿的圓滑:“這位也是沈警官的同事吧?不好意思,我這兄弟是粗人,開口說話都是無心。張虎,你快出去吧!”

“不急”,陳鋒開口直接攔住了張虎的去處,他朝著沈敏看去:“說說剛才的情況。”

沈敏便將先前詢問的情況向陳鋒作了彙報,李文兵和張虎兩人在辦公室裡一左一右地站著,聽完沈敏的敘述,張虎混不吝地朝著李文兵喊道:“小李總,您也知道,採石廠每天來來往往這麼多的事兒,我的精力哪裡能就放在一個流浪漢身上,他給我出力打工,我付錢,我們倆早就兩清了。”

李文兵沒有接張虎的話,而是看向陳鋒,試探性地問:“這位警官怎麼稱呼?”

沈敏替陳鋒作了介紹:“這是我們陳隊。”言下之意,我們隊長都來了,這下總該配合點了吧。

當然事實也如此,李文兵是個見人下菜的角色,聞言果然熱情招呼了起來,又是拖凳子讓陳鋒坐,又是泡茶,嘴上還不停地對警察群體歌功頌德。陳鋒沒那麼多時間來聽這些,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一開口就讓李文兵愣在了原地:“我讓人查過你們的工商註冊資訊,你和李興海是什麼關係?”

這話讓沈敏幾人也定在了原地,沈敏最快意識到了自已工作的疏漏——想要了解一家企業的基本資訊,工商資訊是最快速也是最直接明瞭的方式。但是,他卻犯了經驗主義,憑著習慣性的辦案經驗先入為主,導致最重要的背景資訊都未曾掌握。

李文兵的眼睛瞬間睜大,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化,展現出一種極度驚訝的情緒,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自已的失態,收斂起臉上的神色,道:“他是我堂哥,不過這和你們調查的事情沒有關係吧?”

陳鋒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問道:“你們是一種什麼合作方式?按出資比例確定職務?李興海經常到這裡嗎?”

李文兵腦門子冒出冷汗,他不明白這個刑偵隊長怎麼不問正事兒,反而一反常態關注起了自已的堂哥李興海。想到堂哥的叮囑,他迅速鎮定下來,回答道:“這個採石廠最先就是堂哥李興海的,前幾年他做建材生意掙了點錢,後來就低價買進了這個採石廠。那時候這個採石廠規模很小,但生意不錯,吸引了不少投資商,劉傳軍就是其中一個。劉傳軍出了大價錢全部收購了採石廠,他自已擔任法人,聘請的我和堂哥擔任了副總和總經理。平時的日常經營管理都是我,堂哥偶爾過來。”

陳鋒道:“採石廠一共有多少工人?”

李文兵道:“一百多號人,分成了五個班,每個班二十多人。”

陳鋒道:“有固定班組,為什麼還有需要零工?”

李文兵道:“採石廠每天都要日產幾十到幾百立方不等的砂石,現在廠裡既有人工開採,也有半機械化開採,但大部分都以人工開採為主。人工開採成本高,為了節省點人力成本,劉總就說一些散活可以找零工來做。”

陳鋒道:“安全管理方面,你們就不怕?”

李文兵道:“哪裡能不怕?每次大李總過來,也就是我堂哥到採石廠來,第一時間永遠都是到砂石堆積場去檢視,尤其是天氣不好的時候,更是親力親為,就怕一下雨造成垮塌。安全大於天,我們都不敢怠慢。”

在砂石開採過程中,會剝離部分表土,從而對原有植被造成一定的影響。同時,主要礦層被採空,會造成嚴重漏水和上覆岩土層結構破壞,使植物失去生存條件;大量開採石料,破壞了山體及地表植被,加速了水土流失的發展。開挖坡腳、切削邊坡,造成山體失衡。隨著石場開採的逐步擴充套件,裸露面將進一步擴大,同時臨時棄土堆表面的擴大亦將增加裸露面,這一切都將加劇水土流失的發生。開採過後,在山坡大量堆積固體廢棄物,加重了負荷,導致滑坡垮塌不斷髮生。

陳鋒道:“你們是透過什麼方式找零工?”

李文兵道:“以前是在鎮上貼廣告,後來周邊的村民都知道,自個兒就會找過來。”

陳鋒道:“要核實身份嗎?”

李文兵道:“按理說要核實,但實際上他們打零工,當場做完當場結賬,哪裡會核實。”

陳鋒道:“那這些裡面五六天零工進出你們的採石場區沒有任何約束?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李文兵搖頭:“當然不是。我們場區內都有監控,這些零工要是在場區裡做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兒,我們一查一個準。”

陳鋒挑了挑眉:“你們安裝有監控,是全場區的嗎?”

李文兵點頭:“是。但是我們很久沒有檢查,不知道有幾個好的。”

陳鋒道:“那麻煩把那幾日這人來廠區打零工的影片調出來吧。”

李文兵態度很配合:“好的,監控室在旁邊辦公室。”

說完,便示意張虎在前面帶路,張虎此時像個啞巴,從陳鋒一進屋開始,便沉默不語。此時,他走在前面,像是一堵牆,將後面的幾人籠罩在他的陰影中。

推開監控室的房門,五六臺電腦前坐著一個同樣穿著藍色工裝的男人,男人見張虎帶著人進來,臉上閃過一絲緊張,眼睛也不敢看張虎。陳鋒看出了男人對於張虎的害怕,特意多看了男人幾眼。

李文兵示意張虎安排男人調影片,張虎上前,脫口而出:“把1月25日、26日的監控影片調出來。”話一出口,沈敏和李文兵齊齊變臉——沈敏變臉是因為在前面對張虎的詢問中,他明明回覆的是對於胡金泉來到採石廠的時間記不清,可現在卻一口說出瞭如此精確的時間,十分可疑。李文兵變臉則是同樣的原因,對張虎這種不謹慎的態度惹惱而已,他氣得瞪了張虎一眼。而張虎也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他皺著眉頭,想要找補兩句,卻發現監控影片已經被調了出來,且精準無誤地出現了“胡金泉”的身影。這讓他意識到此時還是閉嘴得好。

陳鋒對李文兵和張虎之間的眉眼官司收入眼底,目光投向了監控影片——影片中的“胡金泉”依舊是那一晚的流浪漢裝扮,頭髮亂糟糟、衣服邋遢骯髒,從他的身影在影片中出現,他就始終表現得很熟悉,幾乎沒有在採石廠溜達閒逛,沿著採石廠的主路走了一段,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主路的盡頭。

陳鋒問:“這條路的盡頭是哪裡?監控沒有覆蓋過去嗎?”

李文兵道:“那邊是廁所澡堂子了,以前倒是有監控攝像頭,後來工人反映上廁所還被監視,沒自由,我們就拆了。”

陳鋒摸了摸下巴,道:“看看你們說的零工區。”

調監控的男人抬頭看向陳鋒,道:“那一段沒監控。”

陳鋒不解:“為什麼?”

李文兵解釋道:“我們怕安監局檢查,因為畢竟這些零工是不合法的,出了安全事故,處理起來畢竟比較麻煩。”

陳鋒沒有對他這個解釋多做評價,安全管理方面自然有對應的政府部門來收拾。他問道:“我可以在你們採石廠轉轉嗎?”

李文兵自然不能說“不”:“當然可以。”

於是,陳鋒幾個警察就在李文兵的引導下,參觀起了採石廠,偶爾還興致勃勃地瞭解起了採石廠的行業現狀。

李文兵感嘆道:“堂哥總是教育我們,千萬不能拿視工人的生命為兒戲,不能要錢不要命。

所以,我們這個採石場是最重視安全的。但是,其他很多采石廠聘用的從業人員中基本上沒有工程技術人員或經過專門培訓的專業人員,絕大多數工人是不具備基本的應知應會和操作技能的農民。在開採中,經營方不是憑技術規範而是憑所謂的經驗在指揮作業,違法違規經營和生產,安全生產和勞動保護措施很差。”

陳鋒問:“李興海最開始買入這個採石廠花了多少錢?哪一年?”

李文兵希陳鋒幾人能快點走,誰知道這人對李興海的興趣有增無減,他在心裡叫苦不迭,面上還得繼續配合下去:“具體哪一年我倒是不記得了,花了不多,幾萬塊錢吧。”

陳鋒“嗯”了聲,似乎是接受這個回答了,又問:“劉傳軍收購整個採石廠又是哪一年?中間有介紹人嗎?”

李文兵眼睛閃爍了下,而後笑著搖頭:“我層級太低,這些都是堂兄和劉董對接的。”

“你都是副總了,層級還低”,陳鋒難得笑著打趣了下。

李文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

陳鋒將皮包夾在腋下,站在了“胡金泉”曾經打零工的地方,確實有好幾個人在這邊鏟棄渣,他又轉身看向了主路的盡頭,主路被中間的一座石頭山攔住了,視線受阻,難以翻越過去。

他走到其中一個零工身旁,問道:“你們一把是怎麼方便的?”

那零工順手指了指不遠處的石堆:“就地解決啊,一把土直接蓋了完事兒。”

陳鋒點點頭,面上什麼也沒顯出來,看了下天色,便對李文兵告辭了。從富良採石場出來,陳鋒並沒有馬上討論集中意見,而是在鎮上找了小炒館,先吃飯再說。

風捲殘雲後,幾人總算是吃飽喝足了,陳鋒直接讓幾人上車,在車上陳鋒直接丟擲一個問題:李興海、黃大山、田園、田樹這四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畢竟在田園的案件中,牽扯出了李興海和黃大山;在黃大山的案件中,兜兜轉轉又繞回到了李興海身上。在整個案件調查中,李興海始終只是作為一個相關人員在警方視線中短暫地出現過,但今天的調查顯示,李興海藏得很深,他究竟是不是一個單純的採石廠、建材廠生意人,就眼下他與兩個案件千絲萬縷的關係來看,還值得商榷。同時,在採石場還有個疑點:“胡金泉”進出採石場表現得非常自由,從影片中可以看出他進入之後徑直去往了位於主路上的廁所澡堂。但從剛才實地檢視來看,大部分工人都選擇就地解決,並不會繞遠路去主路上的廁所,這顯然不符合工人們的習慣。所以,“胡金泉”為什麼不急著去零工區域,而是直奔廁所澡堂,換句話說,他要幹什麼?

沈敏道:“看樣子,還得再去採石廠調查情況這個胡金泉的行蹤。”

陳鋒道:“我總覺得憑胡金泉對這個採石廠的熟悉度來看,他與李文兵、張虎之間說不定也是認識的,關係肯定不會像他們口中說的不清楚,不知道,你看剛才張虎不是就說漏嘴了嗎,他能記得那麼清晰的時間,說明他們很關注這個人,連他哪一天來的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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