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答應了這個“外婆”的見面,不過時間定在三天後。

在這之前,她還有件事情要做。

老李頭說什麼來著,他說命運不可堪破,至於下一秒是福是禍,都沒什麼稀奇。

林舒不知道這通電話會給她的人生帶來什麼,但她自詡已經經歷了太多,饒是命運再帶給她什麼,也不過是對著聾子罵人,白費工夫。

第二天,好不容易熬到下白班,她換下保安服,選了身素衣換上,匆匆直奔老李所在的凌雲寺。

這寺廟就在陵園所在這座山的山腰處,此時春夜漸長,林舒一口氣衝下山,行至廟門前日頭也才剛剛隱到山下。

林舒在門口喘了幾口粗氣,理了理鬢邊幾縷纏繞的髮絲,這才一本正經地敲了敲廟門。

老李像是和她早就約好了似的,不等她敲響第三下,廟門豁然開啟,就見一身僧衣的老李頭笑意盈盈地看著她,一副我就知道你小子會來的模樣。

林舒不以為然,大跨步邁進寺裡。待老李把寺門關好,轉身就見林舒已經自顧自在寺前的蒲團前跪坐下來,但她既不雙手作揖,也沒有閉上眼睛。

她只是與佛祖對視,片刻後,她輕笑一聲,隨後站起身,走到老李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來。

“老頭兒,怎麼樣,住持當的舒服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差事薪水更高吧?”林舒眨著一雙大眼睛環視一圈,見周圍沒人,賊兮兮地趴到老李耳邊問道。

老李也不回答,只是慈愛的看著她。

林舒覺得環境對人的影響的確不小,昨兒還看著像個神經的保安老頭,今兒換了衣服和辦公室,倒真有幾分慈悲在身上了。

老李看她嘴角又勾起來,就知道她又在心裡八卦自已了,“壞丫頭,剛許了什麼願。”

林舒撇撇嘴,“我想著來都來了,和主人家打個招呼嘮嘮嗑罷了。許願做什麼。”

“錢我有過,後來沒了,說明這東西本來就非我所有,有何可求?權也不必求,我德不配位,擔不起背後的職責,為何要求?”

“身體健康,尚能溫飽,知足常樂。”

“況且,若真如你講的那樣,這世界上真有命運和神明,那當佛祖大概也挺累的。”

“如此說來,大家都是打工人。打工人何必為難打工人。”

老李望著眼前侃侃而談的姑娘,不知道有多欣慰。

他猶記得有一天夜裡,那時他還是園裡的保安。這丫頭拎了兩斤二鍋頭陪他一道值班。

他問她,“小姑娘家家的,怎麼想著幹這一行。”

林舒猛的灌了一口酒,向他開啟了話匣子。

她說她自打生下來就沒見過自已的母親,也沒有任何母家那邊的訊息。奶奶打小就仇視她,一直到這老太婆撒手人寰,她也不明白這其中緣由。

老李打斷她,試探著問道:“或許是不會表達?”

林舒翻了個白眼,“呸,她死後特意叫人把我從家族裡趕出來,這也叫不會表達?”

“這不表達的挺清楚嘛!”

老李震驚之餘,一時有些心疼起這孩子。

可她倒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道,“我爸爸在奶奶過世前三年出了車禍走了,他的所有財產都被奶奶轉移走了,我靠著變賣一些首飾,勉強上完了大學。喏,要不今天怎麼能跟你喝酒呢。”

“至於為什麼做了這行……”

“這是個秘密。”

也許是有些醉了,兩團紅暈爬上她的臉頰,她忽地安靜下來,半晌,帶著哭腔道,“老李,我偶爾也會感嘆命運不公,但我想,若是我不信命呢?”

……

老李抽回思緒,忽地想起來一些什麼,便笑盈盈地問道:“怎麼的,今兒來這裡,是要和我交代秘密嗎?”

林舒正沉浸在自已的思緒裡。

從她所在的角度望出去,可以看到一個身姿頎長但有些消瘦的男人,他背對著她的方向端坐在禪房裡,微風捲起他的白色襯衫衣角,順便弄亂他垂在腦後的長髮。

她見過不少留長髮的男人,但齊腰的還是頭一回。

她不管老李問了什麼,反而問道:“那男的是在這裡帶髮修行的嗎?”

老李順著林舒的視線望過去,隨後無奈地搖搖頭,“不清楚,我對這裡的人事也還生分得很,倒是我昨日來時,他便坐在那裡抄頌經文,今日一早我起身時,他便已經又坐在那兒了。”

林舒也不在意,反正她不過隨口一問,隨即又想起老李頭剛問起她的話,她神秘嘻嘻地把頭湊過去,一臉壞笑,“住持,咱們未免太八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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