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採蓮曲

“右軍去哪了，這麼長時間才回來？”周弘正問：“咦？你臉上怎麼回事？哪來的傷啊？”

“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事。”韓子高笑道。

“怎麼會摔跤的啊？”周弘正困惑。

韓子高沒有回答，他看了看大冢宰的席位，果然是空的，心裡打定主意，對周弘正道：“老大人中了酒令嗎？”

周弘正苦笑：“別提了，周國君臣故意拿老朽開心呢，你說哪有這麼巧，我都中三回了，已經作了三首詩，就是江郎也要才盡了，幸虧右軍不在，不然你也得作詩。”

“我不懂韻律，可作不了詩，老大人幫我個忙，若是中了也好應個急……”韓子高把嘴靠在周弘正耳邊說了幾句。

周弘正點頭：“這個容易，別說一首，老朽記得好幾首呢！”然後靠在韓子高耳邊說著什麼 ，韓子高邊聽邊點頭。

這時鼓聲響起，海棠花束又開始在人們手中傳遞，傳到韓子高手裡，鼓聲驟然停住，皇帝宇文毓笑道：“右軍剛才躲到哪裡去了，以為朕看不到嗎，使主已經作了三首，這回該右軍作詩了。”

達奚武大笑：“陛下，您這是難為右軍，知道右軍剛才為什麼不在嗎？因為右軍跟臣一樣也是武夫，一聽要作詩就嚇得尿遁了，哈哈哈——”

眾人都鬨笑起來，宇文毓擺了擺手，對韓子高說：“鄭國公性格直爽、愛開玩笑，沒有小看右軍的意思。”

韓子高起身拱手：“還真是給鄭國公說中了，使臣的確不會作詩，使臣本來應該表演武藝，怎奈身體有疾，施展不開，幸好我們君上曾教過使臣彈琴，使臣今日便胡亂彈唱一曲，給周王陛下和在座諸位助興。“

宇文毓微笑：“右軍還會彈琴？那太好了，朕平日聽的都是琵琶胡笛之類，很久沒聽古樸的琴音了。”

皇帝命宮人抱來一張琴，韓子高接過琴，盤腿而坐，把琴架在腿上，先撥弄了幾下絃音，然後開始彈奏，起調是“清商樂”中的“吳聲歌”，用吳語柔聲緩緩唱道：

“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王。蓮花亂臉色，荷葉雜衣香。因持薦君子，願襲芙蓉裳。”

韓子高反覆彈唱了三遍，唱到第三遍時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而在座的周朝官員十之三四都在掩面而泣。

“右軍為何哭泣？眾卿為何也哭泣啊？”宇文毓不解，轉頭問哭成淚人的王褒，王褒邊哭邊道：“右軍唱的是臣故主的詩作，故主作此詩時尚年少，封湘東王，還未出京就藩，那時正值玄武湖裡蓮花盛開，武帝自作《採蓮曲》一首，又命諸王也以此為題作詩，諸王遵詔各作一首，武帝以為昭明太子、晉安王和湘東王的詩作最佳，並命宮人歌唱。右軍今日所奏曲調、所唱吳音依如當時，可是武帝和太子諸王皆已不在人世，臣等聽了悲不能自已，請陛下恕罪，嗚嗚嗚——”

庾信也哭道：“以前桓大司馬曾嘆曰：‘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悽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臣等觸景生情，悲不自勝，概是如此，嗚嗚嗚——”

宇文毓點了點頭，長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卿等由南入北，懷憶故主，思念家鄉，人之常情，朕怎麼會怪你們呢？”

韓子高放下琴，跪在宇文毓面前，拱手：“周王陛下，我王曾為元帝臣子，不忍元帝孤魂流離在江陵荒野，這次再三交待使臣一定要把元帝棺槨接回建康安葬，望周王陛下垂憐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