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格里菲斯說。

“信任我,然後閉上眼睛。”格里菲斯又說。

此時此刻,妮芙只能相信格里菲斯。

妮芙閉上了眼睛,她感覺自已的眼皮正在不停的顫抖,要看到什麼呢?她的眼前明明是一片黑暗。

“感受到你自已了嗎?”格里菲斯問。

妮芙有些疑惑,“我不就坐在這裡嗎?”

格里菲斯耐心的解釋,“不是這樣的。你要先感受自已的存在。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你根本想象不到,你只是一個生活在辛特拉城的貴族小姐而已,外面的各色城邦、山川湖海你都沒有見識過,在帝國之外也著廣袤無垠的土地和浩瀚無垠的大海。”

妮芙覺得自已正潛伏在這片黑暗裡,她的意識不斷向周圍延伸,再延伸。

“可是對於蒙特格小姐來說,這個世界又很小。你才是掌握自已生命的人,沒有人能剝奪去。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你現在要看到的是妮芙蒙特格的世界。”

掌握自已的生命啊,這樣的論調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妮芙心想。

妮芙又覺得自已的意識在一片黑暗中急劇收縮,等到收縮到最小最小的時候,整片黑暗極速坍塌,點點白光灑落下來。

恍惚間,妮芙覺得自已好像看到了手執長矛和埃吉斯的雅典娜女神。她的面容平靜,眼神卻是那麼的堅毅,站在遙遠的彼岸給自已以勇氣和力量。

妮芙有些激動,就連牽著格里菲斯的手都開始微微晃動,“我看到了!是女神的祝福。”

格里菲斯把手抽回,妮芙此刻已經不需要他了。

於是格里菲斯從長椅上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悠閒地靠在天文臺的欄杆上。

妮芙有些疑惑的睜開眼睛,正好撞進了格里菲斯身後的滿天星斗中,滿天的星斗在他身後閃爍,光芒耀眼。妮芙此刻終於明白,格里菲斯為什麼喜歡來天文臺,因為每個人的身體中都存在著一片星斗,只是少有人發現而已。

妮芙不知道格里菲斯在想什麼,她只是覺得格里菲斯的黑色眼睛裡好像蒙上了一層霧,他正透過這層霧看向自已。

“然後呢?”妮芙忍不住問。

格里菲斯側開臉,妮芙就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只聽到他說——

“然後我就幫不到你了。你要使用這些魔法,用咒語,或者用你自已的方式。咒語只是幫你達成目的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你自已,你想要什麼。”

妮芙似懂非懂的低下頭,右手架著下巴輕輕摩挲。

格里菲思的話讓妮芙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此前學不會“火焰閃爍”咒,甚至是上學期的“水流”咒、“漂浮”咒她都是利用魔法玩具糊弄過去的。她從來沒想過要真的完成這件事,這才學不會,跟自已是否擁有魔法天賦無關。

妮芙忍不住想到艾米莉,此前她一直認為艾米莉是因為魔法天賦太低才無法學會“火焰閃爍”咒,但是現在,艾米莉日以繼夜的努力,釋放出來的火焰比佩林第一次釋放出來的火焰色彩還要純正。

她恍惚間覺得,所有人的都認定的魔法天賦是否真的存在呢?

只是這一點,她不敢問格里菲斯,她怕格里菲斯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她可以不守規矩,但不能太不守規矩。

格里菲斯依舊側著身子看向夜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妮芙盯著格里菲斯的側臉看了一會兒,低頭哂笑一聲,重新投入到“火焰閃爍”咒的學習之中。

不到一刻鐘,妮芙的指尖就燃起了一簇小火苗,雖然在晚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但它仍然頑強的燃燒著。她原本以為自已會很興奮,可她並沒有,就像提前知道這簇火苗一定會出現在她的手指上一樣,她表現的十分淡然。

“啊,學會了。”格里菲斯轉過頭來,靠在欄杆上,神色淡淡的說。

小山雀卻熱鬧的朝著妮芙飛了過去,嘰嘰喳喳的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妮芙晃動手指,熄滅了指尖的小火苗。她又回到了蒙特格小姐的套子裡,從容地站起來向格里菲斯行了平禮,“我想我還是應該認真的說一聲謝謝。週五的時候,我會過來接這個小傢伙的。”

妮芙現在心情很好,連這隻討厭的山雀都覺得順眼起來。她朝著山雀笑了笑,這才轉身離開。

妮芙走後,天文臺一瞬間變得安靜起來。只有穿堂而過的風聲,呼呼作響。格里菲斯垂著腦袋,好像睡著了一樣,山雀也安靜的現在他的肩膀上。

過了良久,他才睜開眼睛,搖晃著僵硬的脖子,喃喃自語,“怎麼辦,她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呢。”

山雀也嘰嘰喳喳的叫起來。

格里菲斯無奈的捂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

……

第二天的晚飯時間,伊蓮娜特意跑到妮芙身邊,大聲嘲笑了一番。

妮芙只是放下刀叉,淡淡的說了一句,“漢普頓小姐,你現在正在打擾所有人用餐。”

她現在學會了“火焰閃爍”咒,只將伊蓮娜的行為當做跳樑小醜,並不放在心上。

伊蓮娜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等著看吧,明天的咒術課看你還能找到什麼理由。”

摩根正巧從伊蓮娜的身後走過,她只能悻悻地轉身離開,臨走時還不忘瞪妮芙一眼。

作為辛特拉城的執律者,摩根向來是公平的化身,他不會參與到任何一場爭鬥中,哪怕伊蓮娜已經明擺著要看妮芙的笑話。摩根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幫助任何一個人。

妮芙覺得摩根這個人,大概是有些冷酷無情的。不過妮芙也從沒期望過摩根會主動站出來為自已說話,她對自已很有自知之明,摩根不喜歡自已,也同樣不喜歡其他人,因為摩根覺得這樣才公平。

所以當摩根目不斜視的從妮芙面前走過去的時候,她也同樣低頭專注的切割盤子裡的惠靈頓牛排。

只是,摩根的目光有一瞬間凝聚在了妮芙身上,又轉瞬即逝。

妮芙並未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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