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庭深從書堆裡抬頭,看著何盈盈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因為高三是衝刺的關鍵時刻,作息時間也與高一高二不同。早上五點五十就要到校早讀,走讀生晚上九點下晚自習,住宿生十點下晚自習,學校還鼓勵學生下晚自習在教室裡留半小時複習。這股風掀起來,學生們一般都十一點才回宿舍洗漱睡覺。
何盈盈受不了睡太晚,一般九點她就跑了,從來沒留到過十點。早上起太早,回到家也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她和梁杞周聯絡的時間越來越短,最開始還保持著一天一次的聯絡,後來變成了三天一次、一週一次、最後到了放假再聯絡。可問題是春梧高三一個月一次假……
梁杞周理解她,畢竟他也是春梧過來的。但是聯絡不上真得抓耳撓腮,何盈盈也有同感。
總算明白為什麼人人都說不要異地戀了。何盈盈趴在桌子上嘆氣。
怎麼辦呢?
付文莘趴在桌子上和她對視:“愁什麼呢?大小姐。”
何盈盈把事情講給她聽。
付文莘靈機一動:“你們可以寫信啊,然後寄給對方,這樣既能保持聯絡又不浪費時間。”
何盈盈搖頭:“有那個空為什麼我不發資訊……”
付文莘靈魂質問:“那你發了嗎?”
“那……沒有……哈哈”訕笑。
何盈盈又仔細思考了這個辦法的可行性,決定和梁杞周商量一下。
梁杞周表示同意,他們沒有固定的時間可以發訊息,但是不聯絡就會有壓力,對對方的生活不了解的脫離感容易產生問題。手寫信沒有固定的時間,隨時可以寫,寫完就寄出去。也是一種樂趣。
於是兩個人在日益發達的資訊時代,開始以這種古老的方式來往。
何盈盈發現這種方式真是棒極了!!
她是個善於觀察生活的人,喜歡發現身邊美好的一點一滴,有了寫信這個任務,她隨時把有趣的事情寫到紙上。今天看到一朵好看的雲、路邊摘了一朵花、中午吃了澱粉腸、下雨了……什麼都要寫給梁杞周,沒幾天就寫了好幾張,她滿懷期待的裝進信封,寫上地址,貼上郵票,送到郵局寄到桐河。
她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等過幾天收到梁杞周的回信,何盈盈覺得燙手,好像拿著的是絕世珍寶。她小心翼翼、萬分珍視的拆開,一個字一個字的用手指著讀,腦海裡浮現他的語氣,為她講述她未曾見過的風景。與你訴說、予你關切,這就是手寫信的意義。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的寄了一個學期,等到梁杞周放寒假回盛合,兩人才暫別寫信這種聯絡方式。
寒假又是在圖書館度過的,梁杞周每天都在抓她的學習。何盈盈覺得梁杞周不是她男朋友,是她老師,有了這種想法,不免生出些禁忌感,一舉一動的親近都帶著刺激。
但兩人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何盈盈未成年,梁杞周不敢做什麼,但自“圍巾吻”之後,他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拉著何盈盈嘗試“口罩吻”“紙片吻”,氣得何盈盈追著他打。
有一天何盈盈在圖書館碰到了許庭深。當時她和梁杞周正在找座位,東瞅西瞅之間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角落裡,何盈盈近視,不確定是誰,就眯著眼看了幾秒,而正在看書的許庭深察覺有道視線在看他,一抬頭兩人視線就對上了。
何盈盈衝他揮手打招呼,許庭深剋制地點點頭。待兩人走了,許庭深又去尋找她的身影,她和一個男生在一起,男生還幫她抱著書包……他久久凝望著,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眸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失落,烏黑的眸子透出點點溼潤的光澤。
另一邊。
“誰啊?”梁杞周有些不爽。
“唔……我同學,就我跟你提過我們班一直和我輪換考第一的男生。”何盈盈思考著回答。
“你們熟嗎?”梁杞周咬牙切齒,覺得不只是同學那麼簡單,男人最瞭解男人,那個男生絕對對何盈盈有意思。
“一般吧……平時也沒怎麼說過話。”何盈盈奇怪,他好像有點生氣。
她想了想,又問:“你怎麼了?”
“沒怎麼,走吧,那有座。”梁杞周氣悶,卻也不想她過多煩惱,宣示主權似的摟著她。
除夕晚上,兩人心有靈犀般的下了樓,在當年的長椅那裡看到對方,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何盈盈蹦蹦跳跳著撲到他懷裡,聲音裡都充斥著歡喜:“你怎麼在這?”
梁杞周抱著她:“嗯……想你了。”
“我也是,哈哈~”何盈盈笑得開心。
漫天煙火在深邃的夜空中綻放,萬家燈火通明,銀河灑落人間,映照出濃濃的年味,如同宇宙描繪出的盛世畫卷。梁杞周和何盈盈依偎著,直到新年的鐘聲響起。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他們相視一笑。
“今年有什麼願望嗎?”
“秘密。”
何盈盈對著天空在心裡悄悄許願:希望……我可以考上桐河大學,希望……我可以和他永遠在一起。
過完年沒幾天,高三就開學返校了。
難得梁杞周沒走,他就提出要接送何盈盈上下學。
“你確定嗎?春梧離咱小區多近你真得不記得了嗎?”何盈盈手拍在他肩上,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做夢。
“我確定。”梁杞周把她的手拿下來牽住。
“我可是高三生誒,早上五點五十早讀,你送我五點二十就得起床。”她把手抽出來,梁杞周又牽住。
“我確定我起得來。”無比堅定的語氣。
“那……要是被老師看到怎麼辦?你高考考得那麼好,他們可都認識你。”何盈盈還是很擔心。
“我裹嚴實點,保證不讓他們認出來。”
“好吧。”何盈盈勉為其難妥協了。
於是梁杞周開始每天接送何盈盈上下學。早上騎車把她送到學校,晚上放學兩人一起走回來。
從小區到學校本就只需要五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們走了十五分鐘。
*
“我終於發現了手寫信的意義
見字如面
寫信人所有的愛意都傾注在筆尖
不存在無意義的交流
也不存在時間的浪費
鋪開的信紙
未乾的墨跡
思念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