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打算
簡翊的鞋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他不是在意識到謊言即將被戳破、秘密行將被揭曉之後，就主動消失一走了之了嗎？
難道那時的他，並非主動消失，而是遭遇了蠻靈攻擊？
不對不對。
且不說苼都城中怎會出現蠻靈，就單看那間宅邸，毫無疑問是被人清空的，關於簡翊存在過的全部痕跡，都被悉心抹除，彷彿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般，被動消失絕不可能形成這種局面。
那就是在他主動消失後，受到天譴報應而慘被蠻靈分食？
不對不對。
且不說簡翊的功夫如何，能否對抗蠻靈，就單看他的鞋，一隻與自已頗有淵源的鞋子，能孤立地突兀地莫名地出現在距離苼都幾十裡開外的碎寧窟，就太過巧合。
巧合，簡翊太擅長製造巧合，按照他走一步算十步的縝密心思，這一步定也是他的精巧佈局，定是他故意在此處留下一件信物，好來誆騙自已他已死，不必再尋。
一定是這樣。
初拂如此說服自已，越想越覺得邏輯嚴密合情合理。
她將黛藍鞋子拾起，小心收進袍裡。
等他們帶著金齒彪走出碎寧窟時，天邊已然映出了第一道霞光。
許是在晦暗的洞窟中待了太久，朝陽的光芒就顯得格外刺眼，金齒彪眼珠在眼皮下滾動三圈後，就猛地睜開眼，然後大力甩開正扶著他肩膀的裴康。
只剩一條腿的他失去支撐，直接跌坐在地，他徒勞地瞪著驚恐的眼，奮力捂著耳朵蹬著腿，尖聲大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錯了！我錯了！”
叫嚷聲之大，驚起了林間休憩的飛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用任何言語，便形成了統一的結論——
金齒彪，瘋了。
被迴圈往復不停歇的“不要過來”“我錯了”吵到有些耳鳴的裴康，上前利落地給他後頸一記手刀。
金齒彪來不及“啊”一聲便被擊暈。
世界終於清淨了。
就這樣，三人帶著昏迷的金齒彪回到了和安村。
眾人蹲守村口已久，甫一瞥見他們，就嚇得立刻丟掉手中的花生瓜子，紛紛向後撤退。
幾乎可以達到，裴康扶著金齒彪前進一步，他們便齊齊後退一步的程度，兩者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個非常安全的距離。
“仔細瞧瞧還喘著氣嗎？”
“他這是被蠻靈咬了吧？”
“一看那傷口就知道，肯定是被咬了！”
荔菲蘿知道表演的時間到了，於是站上前一步，用還帶著些許沙啞的嗓音高聲說明。
“沒錯，金齒彪入密林不久後，就遭遇了蠻靈，”她指了指初拂和裴康，”還是由這二位出手相救，才從蠻靈口中救下他一命。“
“被蠻靈咬了便是咬了，為何還要救他？還、還帶他回來！”
“可不是嘛，異變了可怎麼辦！”
聽到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埋怨，初拂不禁在寬大的帽兜下冷笑一聲。
這金齒彪平時看著一呼百應說一不二，實則人人都恨不得他被蠻靈除之而後快。
這和安村苦他金齒彪久矣。
相比初拂的通透，荔菲蘿則被村民的反應，驚得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應對。
初拂輕輕咳了一聲，將村民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已身上，見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已，她悠悠開口。
“我說過，異化需要時間，就他現在這個情況，還有的治，我可以治。”
昨日那纏巾村民驚得瞪大了眼，“你真的能治？”
“哎喲，你忘了！”旁邊大嬸忍不住插嘴，“荔菲家丫頭不就是她治好的？”
被大嬸已讀亂回氣到的荔菲蘿母親，白了大嬸一眼，“你是不是光顧著看熱鬧了，我家丫頭那傷口那眼睛那嗓子，都是金齒彪弄的！是被他陷害的！”
“啊？”
“嘖，你什麼記性？傷口上的牙印！缺一塊！”
“哦，對對對，瞧我這腦子。”
眼見兩位村婦達成了一致，纏巾村民還是不信，“那你說治就能治？”
初拂巧然一笑，“空口當然無憑，能不能治，容我一試便知。”
這回在村民的引領下，他們一同來到了金齒彪家，大抵是習慣了苼都名門世族的富麗和排場，金齒彪這個村霸家目之所及，除了待客的前廳有些用來裝點門面的桌椅獸皮，他家裡的其他區域都可以用「寒酸」二字來概括形容。
看來金齒彪也是一個外強中乾，色厲內荏，打腫臉充胖子的主。
初拂遮蔽隨著她進屋準備看熱鬧的村民後，屋內就剩下昏迷的金齒彪，守在門口抱刀而立的裴康，來回踱步惴惴不安的荔菲蘿，以及優哉遊哉坐在椅子上的她自已。
荔菲蘿眼見初拂這個狀態，不免有些焦急，“怎麼……不醫治嗎？”
初拂泰然地擺了擺食指，“不急。他發瘋那陣兒你應該也看到了，他吐字清晰，言語表達清楚明白，眼睛裡也並無腥紅之氣，想來應該沒有被傳染。”
荔菲蘿回憶了一下，發現事實確如初拂所說，還是自已太過焦躁，以致差點亂了陣腳。
又相對無言地過了片刻，荔菲蘿再度張口，“那接下來如何做？”
初拂示意她坐，“等他醒來就好。”
荔菲蘿哪裡坐得下，又開始在屋裡踱起步來。
“等他醒來，怕是又要興風作浪，鬧得村裡雞犬不寧。”
初拂不接這茬，悠然看向她，“你呢，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荔菲蘿沒想到初拂會這麼問，“我？”
她低頭思忖了半晌，似是鼓足勇氣抬起頭，赤誠而熱烈地說：“我想成為你。”
初拂驚訝，“成為我？”
荔菲蘿這才自知失言，慌忙解釋，“不是不是，該怎麼說……就是成為像你這樣的人。”
初拂是真的好奇，托腮向她傾身，“像我這樣的人？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荔菲蘿掰著指頭細數，“善惡分明、古道熱腸、有勇有謀、醫術高超、行事果敢、極為可靠、讓人信賴……”
初拂有些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她，“你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荔菲蘿用力點頭。
初拂莞爾一笑，帽兜下的明眸中閃過計劃得逞的黠光，“那好，現在剛好有一個機會，你願意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