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招財貓
鹿柟的手氣好得邪乎，連贏五把。
溫珣沒理會其他人，旁若無人地捏捏她的臉，說：“你下手輕點，讓讓人家。”
有時候這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輸比贏還難。
鹿柟繼續連贏，惹得對面的Hermès女士心生不滿，嘟囔道：“溫總，我打到現在都還沒開張呢。”
這夥人不是真正的賭徒，玩這些不為錢，只為了打發時間，消遣良夜。
不過要是一直輸的話，倒也掃興。
溫珣笑著說：“你家老爺子上回在拍賣會上看中的那個乾隆時期的花瓶，明天我差人送過去。”
“那這下我們不給鹿小姐喂牌，就說不過去了呀。”Hermès女士重新嘩嘩地洗牌。
打牌到現在，鹿柟少有敗績，雖說後來輸回去一點，但還是贏得盆滿缽滿。
這下，她更不好意思繼續打下去了。
她微微有些窘迫，掩飾性地捋了絲頭髮在耳後，一抬頭，溫珣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有點累了，你來打好不好？”
溫珣換回去，將桌子上那用來方便計數的籌碼推給她。
鹿柟搖頭不要，放著就行。
室內暖氣很足，鹿柟坐在溫珣左側，不一會兒，就開始碳水上腦，犯困了。
她一不小心就趴在麻將桌沿上睡著了。
溫珣摸牌時，差點不小心撞到她，蔣昂說：“要不找個人把她送上去房間睡吧。”
“不用，讓她在這睡吧。”
溫珣將自已的牌往右邊挪了一點。
嘴裡咬著一根菸，用右手摸牌，後來用左手摸了摸鹿柟柔順的頭髮。
“怎麼？”這一動作恰巧被蔣昂看到，他揶揄道，“摸摸你的招財小貓開光呢？”
溫珣抽菸，不理他。
*
溫珣時不時看兩眼鹿柟，在這麼嘈雜的環境下， 她竟然能睡著。
鹿柟睡覺的樣子很乖，頭偏向溫珣那邊，頭髮滑落下來，只能看到她緊閉的雙眼，濃密的睫毛覆下，一副乖順的任人擺佈的模樣。
她睡得很熟，像個小孩。
溫珣忽然冒出一點少年心性，他修長的手指伸到她翹挺的鼻子下探了探。
蔣昂在邊上搖頭，“嘖嘖嘖……”
桌上倆女士結伴說去洗手間，牌局暫時散了。
溫珣像是逗貓一樣，伸出手指撓了撓她下巴上的那塊軟肉，一臉滿足。
“嗯？”鹿柟醒來，懵懂地看著溫珣，視線慢慢聚焦。
“困了？”
聽到溫珣的聲音，鹿柟立即就清醒了，“睡醒一覺，沒那麼困了，還要繼續玩嗎？”
她方才一直枕在手臂上睡覺，血脈不暢，腳上微麻。
溫珣說：“不打了，走吧。”
鹿柟起身，看一眼牌桌上的籌碼，比她剛剛那會還要多，看來他也贏了不少。
溫珣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問了一句：“要不要？要就去換了。”
鹿柟搖頭，笑著說：“留點給我的正財吧。”
蔣昂輸了一晚上，拎來一瓶酒，“我們打了一晚上麻將，喝一杯總行吧？”
鹿柟回頭看溫珣，溫珣示意她自已做主。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鹿柟的眼睛就是尺，她看倒得夠意思了，舉起來說，“差不多了，蔣總。”
“哇！”蔣昂一臉微醺，故作誇張地說，“你贏了我一晚上，就喝這麼幾滴酒？你等著，下回我贏你，全換成酒讓你喝回來。”
鹿柟眉眼彎成一條線，笑著說：“好呀，我等你下次贏我。”
溫珣和蔣昂打聲招呼，就帶著鹿柟走了。
回去還是他開車，溫珣滴酒未沾，全程只喝茶。
更深露重，路上寂靜車少。
溫珣出聲說話：“過年回家一般做什麼？”
“幫我爸看店，沒幾天就被他趕回家去了。等我爸關店放假，陪他打牌喝酒，走走親戚拜拜年……好像也沒什麼好做的。”
“就你和你爸嗎？”
“對，我媽去世了。”
“什麼時候的事？”
“大一下學期。”
“那很久了。”
“是的。”鹿柟認為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並不需要聊這些，但既然氣氛到這了，如果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的話，是不是該輪到問他怎麼過年了？
鹿柟又說：“那你呢？怎麼過年的？”
“和溫漓一起，偶爾也參加一下像今天這樣的局。”
“我好像從來沒有聽溫漓提起過你們父母。”這句話幾乎沒有經過思考，便脫口而出了，鹿柟愣住，緊急救場道，“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
溫珣一切如常，語氣淡淡地說了句：“他們不在了。”
一時間，兩人默默無言。
在這狹窄密閉的空間裡，聊到不合時宜的話題，鹿柟頗有兩分尷尬。
她趴在車窗，看著外面的景色，沒話找話似的說：“你看今晚的月亮——正月初六，月亮細彎，如一鉤新鐮。”
溫珣在岔路口拐進了一條車流稀少的路，附近一片荒涼，有農田、荒地和大片的廠房。
唯獨沒什麼人影。
“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啊？”鹿柟不放心地問了一嘴，可是又有點莫名的興奮，“有沒有一種末日逃生的破碎感？連月亮都跟在我們身後。”
溫珣在一條荒涼得不見車影的路邊停了下來，鹿柟看一眼他幽深莫測的眼神，再看看連路燈都沒有的黝黑地方。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溫珣逗她道：“這回怎麼不問問我是不是要殺人越貨了？”
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收回手，“噠”地解開兩人的安全帶，“下車抽根菸。”
鹿柟以為他是開困了，陪他一塊下車。
溫珣給她遞來一瓶水，兩人並肩靠在車身旁站著。
鹿柟抬頭看月亮，月亮在雲中走得飛快，雲層輕薄，波浪似的被月光照得分明，也擋不住月光，只在月亮上留下一點淡淡的陰影。
“我最喜歡農曆初三的彎鉤月。”
月亮靜靜地窺視著人間，而溫珣沒看天上，在看她。
鹿柟察覺到了，回望，對視，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發展。
“我愛有缺口的月亮，愛被共振的玻璃杯，我愛滿是悲傷的日子，造就的那個活生生的人類。”
我愛你的破碎，勝過你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