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雲剛走沒多久,院子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邱家自然不會放任邱雲隨便帶外鄉人回來不理,他們的態度與邱雲的熱情截然不同,臉色冰冷,眼中是顯而易見的嫌惡。

“麻煩幾位跟我們走一趟吧。”幾人都握著一根長棍,態度倒不像是請,但凡魏五他們有一點不情願,大概就要用強了。

不過魏五也早就料到了邱家會強迫他們去談談,所以並沒有抗拒,直接就跟了上去。

魏五猜大概是邱雲口中的邱家阿婆想要見他們,穿過陰冷的廊道,看到半開的後堂,隱隱能看到即使在白天裡面也是昏暗不明的一片。

邱家人極有紀律性地或坐或站,左右兩邊都排滿了人,只留出中間狹窄的一處空地,主座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銀白的頭髮整齊地梳成髻,平靜地看著他們緩緩邁過門檻。

魏五注意到一個細節,邱家和仙泉鎮的其他人身上都穿著外族服飾,她不禁想到苗疆也是以養蠱出名,只是他們身上的服飾和苗疆服飾不大一樣,也許是苗疆的外支。

“不知道三位貴客從何處而來?”邱元英打量著這三個突然來到仙泉鎮的外鄉人,此時正逢多事之秋,到了祭祀的時候,卻讓祭品跑丟了,派出去追捕的幾個人也沒有半點音信,邱元英很難不懷疑在這個特殊時間點到來的外鄉人。

魏五朝她尊敬地拱了拱手,瞥了眼兩邊氣勢森嚴的邱家人,垂下眼似乎有些膽怯,將跟邱雲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但邱元英哪像邱雲,那麼輕易就可以被瞞騙過去,她挑了一些微小的細節來詢問魏五,一旦魏五出現遲疑,她就可以斷定對方是在說謊。

只是魏五本來就反應機敏、膽識過人,再大的陣仗也見過,怎麼會輕易因為小小的邱家露怯,剛才也不過是在演戲,現在稍加思索就回答上了邱元英的問題,而且前後嚴謹,形成閉環,就算邱元英也挑不出什麼錯處,只能半信半疑。

“幾位接下來有何打算?”現在情勢緊張,這些外鄉人滯留一天便是多一天的隱患,但想到她的孫子邱雲,邱元英不免有些頭疼,因為看起來他很是看重這三個不知深淺的外鄉人,這倒讓她不能隨便就打發了。

“本來打算馬上就離開仙泉鎮,趕去投奔親戚,但是和邱雲小兄弟他有緣,一時間倒是走不了了。”聽魏五這麼說,後堂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不少邱家人都埋怨起邱雲給邱家帶回了個大麻煩。

“阿婆。”邱雲的聲音遠遠就傳來,眾人朝門外的廊道看去,只見邱雲著急忙慌地往後堂跑來。

邱雲剛從廚房找到了點吃的,正要端回去給魏五他們吃,沒想到一回到院子,竟連一個影子都沒瞧見,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新交的好友不辭而別,而是邱家其他人把他的朋友給帶走了,所以他來不及多想就朝後堂來了,以前他們也是在後堂處置那些外鄉人的,但邱雲要告訴阿婆,這次的幾個和從前那些壞人不一樣。

看到邱雲,邱元英原本嚴肅的神情瞬間變得柔和,臉上多了幾分和氣,看起來和尋常疼愛孫子的老太太沒有什麼兩樣。

“小云,快過來。”邱元英只有一個兒子,可惜她兒子死得早,只留下邱雲一棵獨苗,所以她才對邱雲格外疼愛些。

邱雲看到魏五他們被邱家眾人圍著,便知道剛才肯定是在給他們施壓,他垮著臉,不大情願地挪到邱元英身邊。

換作平時,邱雲早就乖巧地一口一個阿婆地叫著,哪會像現在悶悶不樂,邱元英也有自已不得已的苦衷,她拿了條手帕,輕輕扯過邱雲,給他擦拭額頭的汗,“你身子不好,不是讓你不要亂跑?萬一惹了風寒,到時候又要躺上十天半個月的。”

邱雲只是進來前喊了聲阿婆,進來後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看著那三個外鄉人。

要是他們不是從外面來的,而是仙泉鎮裡的人,邱元英又怎麼會不願意讓邱雲同他們交朋友?邱雲自小身子弱,更是被她寵愛著長大,仙泉鎮和他差不多年紀的,都不愛同他玩,所以他才會格外向往外面的世界。

“小云,不要使性子,這次不一樣。”邱元英耐著性子哄他,等仙泉鎮的祭祀過去,他想和誰做朋友都隨他去。

聽邱元英這麼說,邱雲更是覺得委屈,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怎麼就成他的不是了?邱雲那一雙圓眼突然湧起霧氣,淚滴如珠串似的往下掉。

“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次交到朋友,你們都說他們是壞人,會對仙泉鎮不利,可也是我求著人家,人家才留下來的。”邱雲低著頭,淚水掉在地上,“大不了我這就讓他們離開這裡,我也跟著他們走,反正待在這裡,也沒有幾個人待見我。”

雖然邱雲平日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他心裡其實什麼都懂,仙泉鎮的人都視他為異類,他的阿婆是仙泉鎮的掌事又怎麼樣,他卻沒有半點天賦,還因為天生體弱,為了吊著一條命,浪費了不少資源。

“小云...”邱雲說到一半,邱元英便心軟了,她原以為邱雲這孩子比別人遲鈍些,卻沒想到他什麼都懂,只是不願意說,他大概害怕自已知道了擔心,別一個人吞下了那些委屈,看起來樂觀天真的背後,又藏了多少悲傷呢。

邱元英心疼孫子,卻不意味著她會接納那幾個外鄉人,“最多三天,期限一到你們就必須離開仙泉鎮,如果到時候還賴在這裡,可別怪我不客氣!”

“小云,這下你可滿意了?”邱元英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直到他又恢復往常的笑容,挽著她的胳膊說道,“我就知道阿婆最好了。”

有了邱元英的允許,邱雲帶著魏五他們在邱家行走也理直氣壯了些,抬頭挺胸的,像戰勝的公雞。

“我給你們拿了好多吃的,都怪他們,整天疑神疑鬼的。”邱雲眼眶還是有些紅,但還是擔心魏五他們受驚,“不過他們也沒有惡意。”

魏五看著天真的邱雲,很想問他知不知道仙泉鎮用活人養蠱的事情,那些人對同鎮的人都能下得去毒手,遑論是外鄉人,但邱雲大概是不知情的,邱元英對她愛孫保護得這麼好,又怎麼願意讓邱雲沾上那些不乾不淨的因果。

只有短短三天,他們要在仙泉鎮找到盲女的妹妹,感覺不是易事。

但是...為什麼偏偏是三天呢?看仙泉鎮眾人的態度,似乎這幾天對於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魏五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點,三天後也許就是他們開始煉蠱的時間,所以才不願讓外鄉人留在這裡,因為會導致他們的計劃洩露。

魏五不動聲色地摸了摸邱雲的頭,邱雲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起我一個弟弟,他和你差不多大。”魏五搖搖頭笑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對不起邱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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