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痛苦記憶中的一絲美好

我喝中藥的第一口苦到懷疑人生，這世上居然有如此難以下嚥的東西。我又開始了反抗，不管父母怎麼哄，就是不喝，簡直就是毒藥，小小的胃怎麼受得了這種苦。還是熟悉的操作，父親對我無計可施時，又是一頓打。不過看在我生病的份上，下手沒那麼重了。不過我也沒討到什麼便宜，勸說加暴力還有眼淚是有效果的，經過千辛萬苦一番折騰，我還是喝了。每次喝藥就和打仗差不多，雙方戰鬥慘烈。最可恨的是父親禁止我吃其他生冷的東西，尤其是冰棒，抗議了很多回，但都被駁回了。生活真的是沒滋沒味，只剩下苦澀。嘴巴苦，心裡苦，唯一的好處是他不再逼我去學校，把我當羊牛一樣放養，每天只是逼著我喝中藥。印象中我應該去了那個醫生家裡四次，做了整整一個月的針灸，喝了數不清的中藥，我的病神奇地好了，那個醫生真的是在世華佗，大大的好人，恩赦我以後不用再來針灸，再吃幾副藥就可以完全好了。終於解脫了，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那段記憶最美好的一天是離開廣東的前一天，父母帶著我去逛了廣東的商場。商場金碧輝煌，人潮湧動，熱鬧非凡，和天堂差不多。那是我和父親相處的最融洽的一天，沒有捱打，沒有被逼著去學校，沒有被逼著喝中藥，沒有爭吵，沒有母親的眼淚。最讓我高興的是父親給我買了我一直很想要的洋娃娃，在那之前我求了他很久他都沒有答應。每次路過商場時，它都是待在櫥窗裡，我只能痴痴的望著它，父母都視而不見，只能擦肩而過。在父母眼裡這種東西都是敗家的，小孩子玩一玩就膩了，什麼用都沒有，價格貴，啃又啃不動。不知道父親那天大發了什麼慈悲，竟然滿足了我這個願望。我抱著那個洋娃娃愛不釋手，毛茸茸的。小孩子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得到了心愛的玩具就可以高興一整天。那天父親還破天荒的給我買了水蜜桃，醫生一直叮囑父親我不能吃生冷的東西，水果也不行，我眼巴巴的望著他，他還是心軟了，想著我的病也好轉了應該可以吃，滿足了我第二個小小的心願。我那天真的很喜歡他，第一次接受了這個名義上的父親，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父親寵愛的滋味。

那天是父親送我和母親去了火車站，我不懂什麼是離別，只知道要回家了，又可以見到以前的小夥伴，眼睛裡都是笑盈盈的，明明兩個月時間不到，可我已經覺得過去了好久，父母在說著什麼，我不記得了。就像我來之前一樣，我走的時候也是懵懂的。我不理解一個在外漂泊了幾十年的人有多麼希望我和母親可以留下來陪在他身邊，可他還是放手了，他拗不過我的執著，我生病讓他心軟了，知過不能再強求我留下來。

大城市的繁華留不住我的心，我還是寧願在鄉野山村，那個人很快就被我拋在了腦後，我每天又可以找小夥伴玩，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不用再害怕誰會突然跑出來揍我，不用再逼著喝苦澀的中藥,那段記憶慢慢的模糊了，那個人的影子也慢慢的退出了我的生活。

真是想不到，在24歲這年，因為父親的那幾句狠話，會重新想起那段深埋在時光中的記憶。我真是一個白眼狼，短短的兩個月，竟然可以記恨這麼久，父親對我那麼多年的寵愛好像都抵不過那短短兩個月的他帶給我的傷害，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父母養只阿貓阿狗都有感情，偏偏養了我這樣的一個女兒。

我不知道待在房間裡多久沒出去了，醉生夢死，除了手機，除了化妝，什麼都沒興趣。三天，五天，八天，十天。媽媽不知叫了我多少回出去吃飯，我就是死扛著，就是不出去，我的報復心出乎了我的預料，我承受了痛苦，我必須也要讓別人跟我一起承受這種滋味，我父母真是倒黴，遇到了我這樣的一個女兒。那十天沒有白天黑夜，渾渾噩噩，醒了就玩手機，累了就睡覺，實在餓的不行了就吃零食，就是不出去，不肯踏出房門一步，我要讓父親後悔，更多的是自已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父親的發火給了我一個逃避的機會，可以心安理得的墮落。

身體真的是很神奇，餓久了竟然不覺得飢餓的滋味，我的健康遲早會被自已拖垮，我在提前使用我健康的權利。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手機就像是我的毒品，我沉迷於此，無可自拔。什麼都不想理會，我把父母拉黑了，其他人的資訊也一概不理，什麼電話都不接，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不用再開口說話了，真好。我曾許過一個願望，希望自已是一個聾子，啞巴，瞎子。聽不見別人的閒言碎語，各種難聽的話，不用開口去附和虛偽地應付討好別人，不用看見這個世界的骯髒與齷齪。

全世界都好像安靜下來，我就靜靜的躺著，沉迷在自已小小的一方天地裡，我不知道自已能墮落多久，不知道這樣不清醒可以維持多久，不知道自已這樣沒良心可以讓自已堅持多久。每次閉上眼睛，我都希望自已永遠都不要再睜開了，很想這樣悄無聲息的沒有痛苦離開，那十天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解脫自已，三個人都痛苦，我甚至想父母幹嘛要生下我，留著我這個累贅幹什麼，我既給不了他們想要的生活，我自已也過不了好日子。含辛茹苦的拉扯一個孩子長大，這個孩子長大了，還是會讓他們痛苦，他們把一輩子的心血都壓在這個孩子身上，希望她成才，可以讓自已過上好日子，可沒想到這個孩子這麼不爭氣。我也好怨恨他們，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這個世界並不美好，勾心鬥角，明爭暗鬥。數不清的競爭，在痛苦和無聊中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