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身上這麼疼,靈魂也會痛嗎?我想睜開眼,眼皮似有千斤重。我想問一聲,卻發不出聲音。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終於睜開了眼睛,模模糊糊一片白色,有人在叫:“醫生,她醒了,醫生……”
視線逐漸清晰,是媽媽,正含著喜悅的淚水看著我。我在做夢嗎?我似跋涉千里的遊子,終於找到了可以避風的港灣,淚珠不停地滾落。
“媽媽!”我的聲音低澀暗啞。
媽媽一震,哭喊著:“你終於認識我了……”
這時有醫生、護士過來,把媽媽拉到旁邊,開始給我檢查。我想拉住她,可卻動不了。我焦急地轉動眼珠,看到爸爸摟住媽媽,安撫著她,眼睛緊盯著我。
“爸!”我的聲音很小,爸爸卻看懂了我的口型,眼圈也紅了。我慢慢反應過來,這是現代,我回來了?無塵在哪裡?
醫生給我檢查完,宣佈我已脫離危險,慢慢調養就會好,然後給我下了一堆醫囑,退了出去。
媽媽坐在床邊哭:“你終於醒了,你這個壞孩子,你想嚇死我們嗎?先是不認識我們,然後乾脆人事不醒,你究竟想怎樣?嗚……”
爸爸拍著她後背:“孩子剛醒,別嚇著她。”媽媽抑住聲音,在一邊頻頻拭淚。
爸爸摸摸我的頭:“沒事就好,你媽就是太擔心了。”說著眼眶又紅了。
我沒力氣說話,只能看著他們流淚。
我還是沒什麼精力,不一會兒又睡著了,醒來時,暮色已沉,屋裡有些暗,有個人坐在床前。
我感覺比第一次醒來時有了些力氣,“媽媽,我想喝水。”
他聽見我有動靜,開啟了床頭燈。
“無塵!”我激動地看著他,他愣了一下,說:“我是楚依凡 阿姨他們吃飯去了。”
楚依凡?一個久遠的名字。是了,老和尚說過,他就是無塵的後世,無塵說過要到下一世等我的,難道就是他?
我激動難抑,自無塵走後堆積在心裡的眼淚似找到了決堤口,不停地湧出來。
楚依凡變得慌亂:“怎麼了,哪兒難過?我去叫醫生。”
我搖頭,眼淚還是止不住。我伸手,我的手能動了,我抓住他的手:“不要,不要丟下我。”
楚依凡回握住我的手:“別怕,我不會走的。”一邊拿毛巾給我擦眼淚。
楚依凡柔聲問我:“無塵是誰?林子清。”
我一邊抽抽搭搭地哭著一邊回答:“無塵就是你啊,你為什麼不叫我清清了?”
楚依凡擔心地摸摸我的額頭:“你又犯病了?我什麼時候叫無塵了,聽著像和尚的法號。”
他不記得了,我哭的更厲害了,他不停地哄著我。我哭了很長時間,直哭得心都乾乾的。爸媽他們吃完飯回來時,楚依凡正餵我喝水,他說我失水過多。
媽媽又餵我喝了些米湯,我哭得太久,加上身體還有些虛,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腦袋也清醒了許多。趕緊調動本體感覺,還好,沒殘廢,除了渾身痠痛,各部分都有感覺,四肢也可以活動。就覺得胃空得難受,媽媽只給了我一碗粥,吃完意猶未盡,媽媽卻不給了。
我好哀怨,問媽媽:“媽媽,是不是這些年你又生了個小弟弟,準備當我後媽了?”
媽媽臉色大變,眼淚流了下來:“清清,你怎麼又犯病了?什麼這些年?離你寒假回家才過去半年,哪來的弟弟?當初真不該讓你離家這麼遠,要是在我們身邊,也許不會出這些事……”
同一時間,爸爸已出門去叫醫生了。
我忙叫回爸爸,打斷媽媽的自怨自艾:“媽媽,我是開玩笑的,我還想吃點嘛。”
媽媽還沒哭過勁,爸爸在一邊說:“你媽是怕你的胃空的時間久了,一下吃太多會受不了。”
我忙問:“我昏了多久?”
爸爸說:“三天。”
哦,謝謝老天,才三天,基本算是及時穿回來了。
我急不可耐地翻身下床,幾天沒動,一下子動作太大,差點暈過去。媽媽連忙扶我:“怎麼了?”
我微笑著搖頭:“沒事,想上廁所。”
媽媽要扶我,我晃晃腦袋,找準了平衡感,婉拒了。
我站在鏡子前,看著跟我闊別了十幾年的臉。雖然臉色有些憔悴,可面板滑滑的,哪裡都找不到皺紋。無論我怎樣擰眉、撅嘴、皺鼻子,都不會再泛起漣漪了。
臉啊臉,怎樣看你都不夠啊!我理解了那喀索斯,現在我也化身水仙花,陶醉於鏡中的容顏。我終於身心合一了,無塵也回來了,我的明天無比甜蜜,啦啦啦……
媽媽在外面敲門,“清清,你怎麼了?老林,她會不會暈過去了?……”我這才從迷醉中驚醒,在我媽媽要破門而入前,開啟了門。
我神清氣爽地出去,發現窗戶的玻璃是那麼透明,床單是那麼幹淨,牆壁刷得那麼白就連牆角的水印都——那麼有創意……原來是真的,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
我正為自已的發現揚揚自得,這時一幫醫生進來查房。
領頭的醫生態度用誘哄的口氣對我說:“太后,你今天怎麼樣了?”
我差點從床上摔下來,難道我穿回來時夾帶了什麼人?不對啊,我現在都變了樣子了,他怎麼還會認出我來?難道他是老和尚的轉世?這個死禿驢,怎麼轉世後這麼不沉穩,當著這麼多人就和我相認,不怕被人當成神經病?
我正天人交戰,認還是不認?媽媽迎上去,歡天喜地地說:“李主任,我女兒已經認人了。”
什麼話,認人?我又不是小baby,認個人還值得這麼高興?
那個李主任立刻露出興味的神色,開始提問:“你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什麼白痴問題?算了,我心情好,就答了吧。我對他翻了下白眼,張嘴卻沒發出聲音。等等,我看到了什麼?他的白大褂上印著紅紅的四個字:北醫六院。北醫六院,那是精神病院,怪不得窗戶上的護欄那麼粗大。
“啊!我怎麼會在這裡?”我尖叫。
那個主任立刻變得很緊張,轉頭叫:“小王,快去取鎮靜劑,患者又出現狂躁症狀。”
我到底在皇宮裡混過的,大風大浪也不是沒經歷過,迅速鎮定下來,擠出一個笑容:“我開玩笑的,我叫……”我用普通話、方言、英語分別回答了醫生的一堆白痴問題。除了英語磕磕巴巴外,其他語種都是條理清晰,口齒伶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