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麼來了?”

小小的江宴安端著一大盆水,搖搖晃晃的從屋內走出來。

宋紓意提了提手裡的牛奶和水果。

“本來想叫你去看看我們劇團新排的兒童劇,給我們提點小朋友角度的意見,但是你同學說你幾天沒去學校了。”

江宴安加快腳步,把盆裡的水倒在屋外的水溝裡。

“姐姐……我可能沒時間,爺爺最近重感冒,我得照顧他。”

爺爺是中風後癱瘓,下半身無法動彈,脾氣愈發喜怒無常,能動的雙手卻經常用來捶打自已的身體或者這可憐的孫子。

“姐姐猜到啦,你是個好孩子,不會無緣無故不去學校的。”

她這句好孩子誇到了江宴安心坎上,他低頭悄悄笑了笑,剛剛挨的打好像也沒那麼疼。

宋紓意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他,他不想接,直到宋紓意再三保證這些都不貴。

“需要姐姐幫忙嗎?”

江宴安連連搖頭,“我自已可以,爺爺剛剛睡著。”

“小安真厲害,一個人都能照顧爺爺了。”

江宴安轉頭放東西的時候又悄悄笑了。

宋紓意很有邊界感的沒有進屋,江宴安給她倒了一杯水出來。

陶瓷杯的花紋模糊,但乾乾淨淨,應該是家中最好的杯具。

“謝……”

“你們江家人都死絕了嗎!幾百塊錢還告到村委會去?”

木質的大門被人從外大力踢開,生鏽的合葉不堪重負,發出尖銳的吱嘎聲,搖搖欲墜。

“呦,來了個城裡的親戚是吧?”

是一個黑黑胖胖的婦人,眼角向上,長相比說出的話更刻薄。

宋紓意將陶瓷杯小心放在桌面上,站起身將江宴安護在身後。

得,任務物件來了。

“這位大姐,家裡沒大人在,就小安一個不懂事的小孩,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吧。”

那黑胖婦人毫不客氣的大步走進院內,雙手抱胸直視這笑意盈盈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小姑娘。

“我看你是個明理人啊,是這樣的。他們家有幾畝地二十年前就一直租給我們家種,我每年給他們二百塊,從來不拖欠的。”

“今年我家出了點事,就晚了一個月沒給錢,她個老不死的就告村委會說我不講信用。”

“我就搞不明白了,大家做了那麼多年鄰居,連這一兩個月都等不及?我又不是不給!我又沒你家這麼窮!我差這二百嗎?”

她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

“不許你罵我奶奶!你才是老不死。”

江宴安像一隻發狂的小獸,脖子青筋突起,繞過宋紓意衝上前。

“嘿!你個小兔崽子罵誰呢你!”

黑胖子舉手就想給江宴安一巴掌,揚起的手臂卻被一隻素白纖細的小手抓住。

“大姐,打了他,這事我可跟你沒完。”

她剛剛還含笑的眼似乎突然淬上了一層寒冰,被她的氣勢嚇到,黑胖子後退幾步,乾咳幾聲。

他們爭執間,那無法再閉合到大門外圍上了不少路人。

“大姐我想你是沒搞清楚,江奶奶只告到村委會已經算給你幾分薄面了,是你欠錢在先。”

“那我又不是不給,我又不差……”

“你不差錢,那就給啊。”

宋紓意攤開右手看著她。

“那我是,最近我男人死了,暫時拿不出來。”

她繼續狡辯,眼神忽閃,有點心虛。

“哦?”宋紓意挑眉,看看她的耳側,“大姐你這金耳環看起來挺值錢,新打的吧?”

她這樣一說,圍觀群眾可忍不住了。

“這黑婆娘,有錢打耳環,二百賴著一兩個月不給!”

“人家江家那麼困難了,鄰里鄉親不幫忙就算了,還貪人家二百呢。”

“一年二百本來就很少,租的還是人家最好的地,一年五百我都願意租。要不是老江看在她男人是個好人的份上,才不租給她這刻薄婆娘。”

“可惜了,她男人那麼好的人,活著的時候誰不誇他,才死一個月婆娘就敗他名聲。”

圍觀群眾的聲音很大,黑胖子後背的冷汗漸漸滲透薄衫。

“這是假的!我戴個好看還不行?我拼夕夕買的。”

“是嗎?”宋紓意往前走了一步,黑胖子心虛的用頭髮遮住耳朵。

“我看做工挺好的,黃銅的應該也能賣個二百,要不你把這個當租金?”

“你個小皮娘子做夢!你一個外人就想騙我耳環是不是!”

黑婆娘炸了。

宋紓意無辜的偏頭,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在場所有人聽到。

“鄉親們也聽見了,我們也可憐她死了丈夫,黃銅的都算她值二百,她還說我是騙子。”

大家都是聰明人,附和道:“是啊,你黃銅的做工再好也不值二百啊,人家心眼多好。”

“就是,黑胖子,跟人家換唄,你家裡不是沒錢了嗎?”

黑胖子臉本來就黑,他們越說她的臉色反而越白,偏偏她現在下不來臺。

“這樣吧,你從你家裡看看有啥不用了的家電拿來抵錢也行,大姐都是鄰居。”

“做夢!”

她家裡電器就算用過了也不可能只值二百。

“那麻煩大姐你看看自已身上有沒有二百吧?我看你褲兜子挺鼓的啊。”

圍觀群眾也開始催促,讓她拿出來數數。

話都說到這份上,黑胖子不得已掏出自已口袋裡的錢。

看似只是一沓零錢,眼尖的圍觀群眾卻發現這足足有三百。

“給錢吧,不然金耳環……哦不,黃銅耳環就得壓這兒了。”

“前兩天還跟我炫耀她耳環呢,發死老公財,她可真好意思,我呸!”

宋紓意又伸出手,黑胖子把錢遞到她手上。

宋紓意把錢給了江宴安,示意他再數一遍,黑胖子感覺面子更掛不住了,怒喝道。

“我還坑你不成?得!你們沒這二百會餓死不成?把人口袋都掏空了!得!今天你們家那破地我不租了,我看你家會不會餓死!”

宋紓意等的還真就是這句話。

“好啊。”

她也聽明白了這人的老公才是好人,如果繼續把地租給這種人,以後這二百可真不一定能要到手。

她的爽快倒把以為自已抓到把柄的黑胖子搞懵了。

“你……你一個外人,憑什麼決定人家江家的事。”

“她不是外人,是我姐姐,我們是一家人。”

江宴安站到宋紓意身邊,眼神堅定。

“那我就不還給你們,我就要租,當時合同可都簽了。”

這便宜她可捨不得丟,整個村哪有二百三畝又肥又離家近的地這種好事。

“這可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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