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那個災星的女兒嗎？”
“噓，說話小聲點！你不怕災星傳染給我們嗎？”
“災星？你們說的是那個剋死自已老公一家的寡婦嗎？”
“對，是我們村的！我小時候親眼看到那寡婦變成狐狸，把她老公吃了！”
“什麼變狐狸？分明就是血紅色的月亮！”
“對對對！聽說那個誰……那災星的女兒叫什麼名字？”
“陳楚濋。”
“對！就是陳楚濋！聽說她出生的時候，全村的烏鴉都在叫！”
“太邪門了！”
“她是不是什麼老妖婆轉世啊？”
“嘶，我們以後還是離她遠點吧！”
……
從楚濋懂事起，耳邊總是能聽到諸如此類的話題。
她不懂什麼是災星，什麼叫寡婦，也看不出別人刻意與她保持的距離。
看到別的小孩子成群結隊，她很羨慕，她也想和他們一起玩。
可每當她靠近他們的時候，總是會被人推開。
雖然不是很懂，但那些惡毒、淡漠、嫌棄、諷刺和不懷好意的眼神，依舊能在她的心上劃開一道口子。
回家問媽媽，媽媽總是笑著摸摸她的頭，讓她不要在意別人的言語和目光。
但她不理解，不在意就可以免受那些困苦嗎？
於是，回到學校，再次聽到這些話，她總是會上去詢問，讓那些人解釋他們說話的意義和根據。
起初還會有人梗著臉紅著脖子爭辯幾句，後面發現說不過楚濋之後，便開始惡語相向，就要升級成無理取鬧。
慢慢的，她徹底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
可後來，終於有一天，她有了個玩伴。
那個和她一起掉進池塘裡，名義上算作她哥哥的男孩。
哥哥每天都會繞遠路過來，陪著她上下學，幫她拎書包，給她買好吃的。
哥哥會幫她寫她不願意寫的作業，會在下雨的時候，把傘大部分空間讓給她，自已淋半身的雨。
哥哥總是沉默寡言的樣子，板著臉，不愛說話，默默跟在她後面，但沒關係，哥哥說他喜歡聽她講話，她也喜歡把學校裡的所見所聞告訴哥哥，當然包括那些同學的言語行動。
哥哥總是很調皮，喜歡打架，很多次放學回家，都能看到他臉上掛著一些青紫色，回家被奶奶教訓。
漸漸的，她也不再羨慕其他孩子，有哥哥陪在身邊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她也時常問哥哥：“哥哥，為什麼你和我一樣，沒有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哥哥每一次都無所謂笑笑：“我不喜歡和別人玩。”
“那你為什麼願意和楚濋玩呢？”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滿心歡喜地問出下一個問題，因為她喜歡哥哥的回答，不管她問多少次，都是一樣的回答，百聽不厭。
“因為楚濋是我的家人，我要保護楚濋。”
那是她短暫年歲裡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的家人羈絆。
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察覺到身邊人看向她的目光，變成了畏懼。
起初她並沒有在意，只認為是老師懲罰了那些學生。
直到某一天，哥哥在學校裡和人打群架，把人打成重傷出血，媽媽和奶奶都來了學校。
“你為什麼要和他們打架？”
“他們罵了我乾媽和妹妹。”
“他們七個人，還有三個六年級的學生，你不害怕嗎？”
“怕。”
“既然害怕為什麼還要去打？”
“因為他們罵了我乾媽和妹妹。”
看著站在老師辦公室外面鼻青臉腫的哥哥，和那些平日裡對她惡言相向嘲諷詆譭的人，她才恍然驚覺。
原來，那些人畏懼的並不是老師，也不是她楚濋，而是那個沉默寡言卻個高勁大的哥哥。
那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哥哥頂著滿頭紗布和渾身藥水的味道跟在她身後，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面無表情。
但她總覺得哥哥在笑。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在學校聽過那些惡毒的言論。
再後來，她終於也有了除哥哥以外的第二個，第三個朋友……
……
……
小縣城，高中，晚上放學。
“下雨了呢~”
林果兒撐著傘，挽著楚濋的手，整個人都像是貼在楚濋身上一樣。
而楚濋卻因為情緒有些低落，並沒有在意，也沒有回話。
林果兒的眉眼堪堪劃過一絲落寞，隨後又咧開嘴，笑著說道：
“楚濋啊，那兩隻貓名字定下來了嗎？”
楚濋依舊低著頭，一言不發。
“楚濋，要不這週末來我家玩吧？我家還蠻大的……”
“順便再見一見我家的‘桔子’和‘西瓜’？”桔子和西瓜，是林果兒家貓的名字。
“吶吶吶，我說楚濋啊，到底發生什麼事啊？”
校門口，楚濋站住腳步，看向林果兒的目光中帶著些許迷茫。
林果兒趁熱打鐵道：“姐姐的大胸脯可以勉為其難借給你靠一靠哦~”
說完，還不忘拍了拍楚濋的胸口。
聽到林果兒如此發言，楚濋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她一臉嫌棄拍掉了林果兒的鹹豬手，笑罵道：“死果兒！你又故意佔我便宜！”
林果兒嘿嘿一笑：“這是意外！我絕對是故意……哦不是，絕對不是故意的！嘿嘿嘿……”
“再有下次不給你抄作業了！”楚濋惡狠狠掐了掐林果兒的手。
“不要啊！濋皇大人！我錯了！”林果兒有些浮誇地雙手環抱楚濋，悲痛欲絕。
“不準喊我濋皇！”楚濋‘咬牙切齒’道。
被林果兒一鬧，她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遵命！楚濋大人！”林果兒依舊貼著楚濋，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打打鬧鬧進了車棚，楚濋推著那輛顧長安留下來的腳踏車，林果兒在一旁幫忙打傘。
走到街邊岔口，林果兒看到了自家來接她的車。
她看了一眼楚濋，心中不由嘆了口氣，看來，這丫頭是不願意說給她聽了，雖然，她隱約能猜出幾分。
這兩天，顧長安可沒來接她放學。
林果兒停住腳步，指了指不遠處的車：“楚濋，那我就先回去了。”
楚濋一邊點頭，一邊撐開自已的傘。
林果兒最後看了楚濋一眼，轉身瀟灑離開。
“那個……果兒……明天！明天我都說給你聽！”
聽到楚濋的聲音，林果兒有些驚喜和詫異，回頭，卻只看到了楚濋落荒而逃的背影。
真可愛呢，楚濋。
林果兒如是想到。
這邊，楚濋回到家，發現楚蘭坐在客廳，看著手機出神。
“媽，我回來了！”楚濋脫下淋溼了的外套，很是親暱摟著楚蘭的胳膊，“你在看什麼呢？”
說完，很是好奇朝著手機螢幕上看了兩眼。
是一張照片，畫面裡，雨夜，一個男生在擁抱一個女生。
這張照片的角度不算好，畫面也不算清晰，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側臉。
但楚濋幾乎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顧長安。
“剛剛接到你顧伯伯的電話，他說他在東川，遇見長安了，和長安的女朋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