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晏漱9
一切都在有序進行。
破曉時分,十四萬騎兵兵分三路,形成前線,後備,攻擊的局面。
時予回頭看了看身後冉冉升起的初陽,橘光溫柔奪目。
氣氛烘托到位了。
這一日,無事發生。
客棧裡,原先擁擠的一大桌子人,也只剩下她和容不塵。
特殊時期,尋常客棧早已經關門大吉,他們下榻這家,乃是官家經營,用以打探來往達官貴人。
當初用了點小把戲,他們才得以入住。
平時客棧人少之又少,現在兩國關係緊張,戰爭一觸即發,整個國都氣氛十分壓抑。
側耳聽著一旁歇腳的信兵抱怨,他們彼此對視一眼,同步放下茶杯。
時予放夠這幾日住宿的銀錢,起身便離開客棧。
長街落寞空曠,往來百姓神色哀怨,守城的護衛隊,巡邏時間逐漸縮短。
“天黑了,戲上場了。”
說罷,她抬手化出一隻紙鶴,將其拋至半空,紙鶴逐漸遠去。
深夜,聽聞衛國馬場一片混亂。
戰馬口吐白沫,紛紛倒地不起,無一倖免,火把亂竄,逐漸匯聚在一起,照亮了整個夜色。
橙色火光對映下,是一地的狼藉,嚴大將軍神色凝重極了。
無人注意的角落裡,時予舉著手指,慢慢在虛空中畫好一匹又一匹病弱的馬兒。
城鎮愈發死寂!
晨光熹微,作戰的鼓聲震耳欲聾。
城內守衛朝著城門小跑過去,濺起一層粉塵。
家家戶戶閉門不出,長街在無一人身影。
肅殺的氣息蔓延開來。
午間,晏國首戰告勝的訊息傳遍整個小城。
戰火燃燒,煙塵瀰漫,萎靡之氣牢牢籠罩著衛國軍隊。
不久,鬼面將軍弒君登位,下令乘勝追擊。
夕陽最後一縷光沒入地界的時候,衛國再次戰敗。
僅半日,這位晏國新君,接連獲勝,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晏國七萬將士,如今不足四萬。
衛國的十四萬大軍,並非只有騎兵,餘下八萬兵馬,對彼方三萬,綽綽有餘。
然,晏國國君一意孤行,一夜過去,又發兵啟程。
連續作戰,兵馬甚是疲累,糧草所剩無幾,此舉引起晏國上下不滿,民憤四起。
緊隨而來的,是鬼面將軍瞞天弒君,篡位謀逆的議論,流言紛紛。
剛連續取勝的晏國,不過是臨死前的奮力輝煌罷了。
全國上下,人心惶惶,力不從心。
晏國,危矣!
側身燒掉黑鴉帶回來的信,時予凝視著那幽綠火光,輕輕嘆息一聲。
信是晏漱的,只兩字:已歸。
伸手捉住欲飛走的黑鴉,不顧其掙扎、拒絕,時予的手強硬地摸上那光滑的羽毛。
這黑鴉高冷很,她很少能上手摸上一摸,這一次定要摸個夠。
“我們也要動身了。”
無視黑鴉驚恐的眼神,她朝向容不塵,接著說:
“這麼多傀儡,八大家可還吃的消?這懲罰屬實是重了點,不過好用。下次還這樣。”
不理睬黑鴉求救的樣子,容不塵身姿筆直,從容淡然。
“點豆成兵,你也不怕擾了生死規則。”
“什麼規則,虛頭巴腦的,它既然能被制定出來,必然也能更改。
既如此,我何懼?”
笑著回應他的話,時予彎下頭去逗弄黑鴉。
“受此戰風波波及,他們何辜?若真論起來,黑衣人才是罪魁禍首,而我們,則是有功之臣。
我,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
前夜和晏漱的商討裡,她提議,將八大家召集過來,安插進晏國軍隊,做發黃豆,以代替那七萬將士。
衛國這邊,紅袖也是相同的任務。
那些戰死沙場的,不過豆類而已。
晏漱做戲,自然不忍百姓將士傷亡過多,剛好,她也一樣,也剛好,傀儡術,她略懂一二。
甕中捉鱉,晏漱是那甕,她便是那捉鱉的手。
餌料下得夠多了,也是時候去抓這隻鱉了。
“你還真是巧言令色。”
容不塵輕笑出聲,警告道:“別太過火!”
她的這個提議,他是不贊同的。
畢竟,兩國士兵相加一起,破二十萬軍隊,以豆代之,不僅傷神傷力,還壞了規矩,有違天道。
但當時,她深深望向他,說:
“天道?何在?認命嗎?容不塵,不與天搏一把,如何得知不行?可為,不可為,主動權在自己手裡,你不也一樣?”
他同意了。
是的,他們某些地方很“一樣”,比如說,在與天博弈這一塊,於是乎,他被說服了,那點豆成的兵,他也出了不少力。
“我就全當你在誇我了。”
時予最後再狠狠抓了一把黑鴉的毛,鬆手放開了它。
得以自由,它連忙跳到容不塵肩膀,控訴著看向時予,見容不塵沒什麼反應,它委屈巴巴地垂下頭,兀自梳理自己被蹂躪得亂糟糟的羽毛。
“下次自己憑本事找回場子!”
抬手拂開肩上憋屈的小傢伙,容不塵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跨門而去。
衝桌上小小的黑鴉拋了個媚眼,時予也站起身,頗為親切地擼了一把毛。
“聽見沒,面子還得自己找,我等著你!”
剛踏進晏國的地界,空氣裡流動著的氣氛很不對勁。
在時予看不見的地方,容不塵望著漫天的怨氣,勾起了唇角。
難怪躲起來的黑衣人會迫不及待現了身。
這滔天怨氣,很是誘人啊!
血脈僨張,他索性也不再壓制自己了,放開心神,那些怨氣爭先恐後湧入他體內。
一種久違的舒暢感登時席捲全身。
時予離他近,幾乎在怨氣奔過來的時候就察覺不對勁。
突如其來的氣,壓向他們,衣袂翻飛,長髮飛舞。
時予往旁邊一跨,遠離容不塵。
她見臨風而立的容不塵,滿臉愉悅,便已經猜到了事實。
轉頭看向看似毫無變化的天空,她咂咂舌。
怪不得黑衣人費盡心力,也要籌劃這一切,這還不算上戰場之上的死氣,前前後後的,果然很誘人。
等了一會兒,容不塵這才強行阻斷衝過來的怨氣。
倒不是他不能再繼續了,只是一下子吞食掉這裡的怨氣,空缺出來的位置,很快就會被相同體質的黑衣人察覺端倪。
誘餌必須得完整。
“現在入宮?”時予問。
“不,就在此處。”
容不塵望向晏國都城的方向,帶著滿足過後的沙啞聲恢復她。
“貪吃的老鼠,怎麼會捨得下更大的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