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七章 凡世7
天色微亮,鍾離焱帶著鍾離鄈,繞過彎彎曲曲的林間小路,來到一處石砌的屋子。
入口很是窄小,需要彎腰才能進去。
裡面黑布隆冬,鍾離焱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吹了一口氣,微弱的光照亮一點點前方的路。
這是一個空蕩蕩的地方,行至一處平平無奇的牆體面前。
鍾離焱伸手不知道摸上什麼地方,往裡一推,牆面隨即震動,寬大厚重的牆體往後退了好幾步,露出側面的一個入口。
鍾離鄈詫異,不明白為何伯爺爺帶他來這裡。
疑惑歸疑惑,他還是跟著下了入口。
又是一陣彎彎繞繞,轉過一個拐角,豁然開朗,面前一陣亮堂堂。
這裡陳設簡單,只有正前方立著的一尊石像,格外惹人注意。
石像高大雄偉,鍾離鄈一眼就認得這是舜帝像。
噠噠噠——
身後傳來金屬敲擊聲,回頭一看,是一位白眉白髮,身形佝僂的乾瘦老者。
鍾離焱立馬上前攙扶著老者,往舜帝像慢慢走過去。
等他站穩,放下支撐用的圓頭柺杖,伸出枯皮乾癟的手,點燃了香。
香菸裊繞中,他分出三炷香,背對著鍾離鄈,朝他輕輕晃了晃。
一旁站立著的鐘離焱,自覺接過,並用眼神示意鍾離鄈上前。
心領神會,鍾離鄈雙手接過香,退後一步,站在靠後的位置,跟著前面兩位老人,一比一鞠躬,跪地叩拜。
一叩三拜過後,老頭子先插了香後,微微往一旁側了側,留出一點空間。
鍾離鄈很上道地上前,鄭重地將手裡的香插進香爐。
老頭子在旁邊,渾濁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事畢,他把圓頭柺杖橫到鍾離鄈面前,頷首示意他扶住自已。
下了石像前的臺階,安穩把老人家放置妥當,鍾離鄈這才低眉順眼地退到一旁,耳觀鼻,鼻觀心。
老頭子則是翻看起面前小桌上的書籍,鍾離焱同樣尋了本書,坐在不遠處。
約摸過了一炷香時間,合上書本的聲音打破室內的安靜。
“不錯。”
老頭子讚許地看著鍾離鄈,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鍾離鄈想要上前扶住,卻被他抬手製止。
繞過書桌,圍著鍾離鄈走了一圈,他連續點了好幾下頭。
撫著垂在耳旁的銀髮,低低笑了起來。
“焱老弟,不錯,孫輩中,的確屬上乘。”
鍾離焱哈哈大笑起來,連連拍著鍾離鄈肩膀,語氣是止不住的驕傲。
“那是,這小子,打小就天賦異稟。”
扭頭笑著對還在沉默的鐘離鄈嗔怪道:
“怎麼的,不會說話了?還不趕緊見過你虞爺!”
虞爺?
那個族志上一直守護著鍾離氏族及虞族的虞爺?
心下幾番波動,他趕緊上前,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後人鍾離鄈,見過虞爺!”
聲音洪亮,不卑不亢,從容自得,又讓虞爺笑眯了眼。
“你識得我這老頭子?”
圓頭柺杖往前一伸,抬高了鍾離鄈的手,順帶著放出一縷真氣趁機進入他的身體。
詫異看了眼虞爺,雖不明白為何要試探自已的修為,但他還是老實謙遜地回答對方問題。
“此前於族志上略知一二。”
族志記載,虞爺乃是舜帝身邊的得力干將,勞苦功高,賜以虞姓。
隨著時間推移,戰亂連連,年邁的舜帝帶著族人四處遷移,而後壽終正寢。
臨終前,他將族人託付給這個自幼陪伴在身邊的兄弟,虞是,重情重義的虞爺就這樣守護了舜帝后人一代又一代。
歲月多變遷,為了竭力守護族人,虞爺不惜吃下千年的太歲,用以延緩自已的壽命。
只不過這種行為終究是落人口舌的,於是,虞爺退居幕後,甘心在這方小天地,日日虔拜舜帝的石像。
結合書上所記,鍾離鄈基本推算出虞爺的一生。
原來如此,思索到這裡,他不免對這個蒼老得不像話的老爺子肅然起敬。
為了一族,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時光荏苒,世事滄桑,他把自已的時間都獻給了族人!
僅一個眼神交匯,虞爺就讀懂其中心意,他慈愛一笑,隨即眼神轉變得凜冽。
鍾離焱也隨之收斂了此前輕鬆的表情,氣氛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重。
虞爺瞭然地點點頭。
“可死心了?”
笑著打趣一邊垂著頭,蔫蔫的鐘離焱。
“看見了,死心了,哎,這孩子,心思是夠深沉的,心也挺狠,居然可以不顧手足之情!”
他越說越火冒三丈,提到“手足”這才收斂幾分,心疼地瞥了眼鍾離鄈。
“所以,你的失蹤,是他所為。”
虞爺突然調轉方向,詢問鍾離鄈。
在清亮的眼神下,鍾離鄈輕點腦袋。
或許,自今日起,鍾離謙便是整個族人的罪人了。
“哎,不孝子孫!”
鍾離焱唉聲嘆氣,氣得不行。
“本來只想著他修為進步,是勤加苦練的結果,老爺子我本來高興得不得了。
誰知,這王八蛋出手陰狠,隱隱帶著黑氣,這才引起虞爺的注意。
起初我還不相信,又碰上族中接二連三莫名失蹤的弟子,現在看來,這事八成與那吃裡扒外的狗東西脫不了干係!”
說到這裡,鍾離焱氣得吹鬍子瞪眼,重重地捶了下石桌。
室內一時安靜,兩位老者痛心疾首,實在不願意相信同門殘害。
“伯爺爺,除族中子弟失蹤外,可否還有其他外人身影,妖魔也可。”
鍾離鄈問了下,引來兩位老人家的注目。
“何意?”
“我此前曾廢過鍾離謙的筋脈,按理說他現在應當是廢人一個。”
想了想,他終究還是簡短地敘述了一遍自已懷疑鍾離謙的過程。
“這一行,我遇見太多事,外面已經不太平了。
途徑妖界時,也曾遇見過小妖失蹤之事,不過可以尋得其屍首,屍首乾癟,血肉盡失,乃是精盡而亡。
這一切,是一獸身人臉的黑衣男子所為,我與之交過手,出手間,可見黑氣,可遇陰兵,是邪祟。
鍾離謙能短短數月恢復筋脈且修為大增,實在蹊蹺。”
剩下的話,他不再說,但他們都很清楚,這鐘離謙,約摸是勾搭上這黑衣人了。
“可知這人身份?”
虞爺低沉著聲音問。
鍾離鄈搖搖頭,很是抱歉。
“只能確定,他非人非鬼,似乎是不死之身。”
回憶著時予的話,在聯想到他們幾次聯手都沒有將黑衣人徹底打死,可見這黑衣人體質實在特殊。
聽到不死之聲,在場兩位老人的臉刷地變黑,陰沉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