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一句句,就像一陣驚雷,炸開了鍾離鄈的心。

他如何不明白,那個溫和儒雅的三哥,那個待他至善的好哥哥,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象。

“所以,全是處心積慮,全是別有用心嗎?”

鍾離鄈不死心,再問了一遍。

鍾離謙冷笑:“不然呢?老頭子還真捨得往你身上砸資源,要不是為了那些靈丹妙藥,誰願意跟你玩到一塊兒去。

每天對你笑臉相迎的日子,我鍾離謙真是過夠了!”

過夠了!

這三個字像千萬根細針,一遍遍穿透鍾離鄈的心,只留下透風的千瘡百孔。

“三哥,你就這麼恨我嗎?”

“當然,如果不是你,我將會是整個族人最風光的繼承者,何至於為了一根上品靈藥委屈求全。

么弟啊,不光我恨你,其他兄弟小輩,每一個都恨你。”

“為什麼?”

鍾離鄈聲音顫抖,再不復此前鎮定平和。

“哪有為什麼,要怪也只能怪你擋了別人的路。”

鍾離謙亮出一把精緻小巧的手弩,對準了他的么弟。

“咻——”

鍾離鄈沒有躲開,直接接下這一箭。

“鍾離公子!”

遠處樹上的紅袖不解地喊了一聲,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躲開。

鍾離鄈朝她搖搖頭,示意不要有所動作。

低頭看了眼滲出鮮血的肩膀,一根銀白漂亮的箭矢,直直插進皮肉裡。

那箭身刻著一個“謙”字,是他親手刻下的,甚至那副手弩,也是他親手設計,日夜監督工匠打造出來的,是他送給三哥的生辰禮。

有些詫異鍾離鄈的不躲避,鍾離謙見他低頭望著胸前的箭矢,眼神動了動。

“么弟,這手弩,威力不錯。”

“只不過,今日,我們的兄弟之情是走到頭了。

下輩子啊,三哥親自給你賠罪。你就走好,上。”

手勢一抬,周圍的蒙面殺手紛紛舉起手中的刀,朝著中間的鐘離鄈奔去。

紅袖在一邊看得著急,尤其是看見鍾離鄈一身喪地站在那裡,並沒有任何動作。

眼瞅著一把彎刀就要砍進他腦袋,她咬咬牙。

不管了!

從樹上飛身而下,就在她直奔鍾離鄈而去之時,那把彎刀連同其主人,霎時間被凝固在半空。

紅袖調轉方向,先解決從後面包圍上來的殺手。

還好,這小子不傻。

寒霜的眼睛從面前舉著大刀的殺手身上移了過去,落到人群后的鐘離謙臉上。

鍾離鄈面色平靜得可怕。

“兄弟之情,今日截止?呵呵呵——”

他低低笑了起來,笑到最後,直接沒有形象可言,當他直起身來,眼角閃爍著水光。

“三哥,你從來不曾當我是真兄弟,何來這一說法。”

“鍾離謙,我最後問你一次,此前種種追殺,可是你?”

他還帶著一些希冀,直勾勾盯著鍾離謙的眼睛。

三哥,是你嗎?

那一次比一次還要兇狠的招式,帶著讓他必死的決心,是你嗎?

在鍾離鄈期盼的目光中,鍾離謙嘴角緩緩放大,笑得惡劣。

“是——我——”

他說的很慢,看著眼神逐漸破碎的鐘離鄈,鍾離謙只覺得渾身舒暢愉悅了不少。

低下頭去,鍾離鄈閉上了眼。

沉悶的、不帶一絲感情的嘶啞聲音響起:

“知道了。”

隨即,一道強烈的氣流四散開來,掀起地上風沙飛揚。

待塵埃落定,地上東倒西歪的殺手,只剩一聲聲哀嚎。

而鍾離鄈一身白衣,似一尊冰雕的人像,再也感受不到一點溫情。

他收回打出去的手,握住胸前那枚箭矢,向前用力一拔,帶出的鮮血飄灑到空中,飛濺到他純白的衣衫上、下巴上,更添幾分冷酷邪魅。

紅袖看得有些痴了。

嘖!

比起之前文質彬彬的書生樣,這副模樣的鐘離鄈更有看頭。

見站著的只剩下他們三個,紅袖很懂事地往後退遠去,把戰場留給他們。

不管是私事還是家事,都需要私密的空間去解決,她懂的。

“不是要殺我嗎?你親自來,這一次,我絕不會讓步半分。”

鍾離鄈亮出自己的大錘,淡淡地說。

誰知,鍾離謙聽完,臉上神情龜裂。

他怎麼會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以往他們也會相互對練,起初他總是輸,後來慢慢地,他能占上上風了。

現在鍾離鄈這麼一說,那不就是表明原來他還是不敵,那是他被放水了。

那他夜以繼日的修煉算什麼?

這是在侮辱他嗎?

“鍾離鄈!”

鍾離謙咬牙切齒,也掏出自己的紅纓長槍。

這一戰,他們打得很久,就到日落西山,月出東方。

夜色中,兩個身影在山林間激烈地交鋒,他們曾經是兄弟,但現在卻反目成仇,一招一式都很用力,就像展開了一場生死對決一樣。

鍾離謙手握一柄古樸的長槍,粗喘著氣,他的面色凝重,眼神中流露出兇狠的光。

他試圖抵擋鍾離鄈的攻擊,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他的長槍在月色中照耀下著銀白的光芒。

難道他真的一直都是手下敗將嗎?

不!

不會,他那麼刻苦修煉,不會是這樣的結果的!

舉槍再來,夜色裡火花四射。

他們的戰鬥越來越激烈,周圍的樹木被震得落葉紛飛,山石崩裂。

可是,不是所有渴求都有圓滿的結局。

最後,鍾離鄈的大錘,直指鍾離謙的胸膛。

他冷冷地看著一臉不可置信的三哥,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瞬間之後,他又恢復了決絕的表情,指尖微微顫動,彷彿在決定著什麼。

“三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我不殺你,因為你是我三哥。

不管如何,你待我的好,換了你今日命,但如你所說,我們的兄弟之情,也知道今天。你走吧。”

鍾離鄈慢慢地收回了大錘,轉過頭去,沒有看一眼倒地的鐘離謙。

仰頭看向天上明月,他眼中的決絕和冷漠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血絲。

他背對著鍾離謙,閉著眼,心裡默數幾個數。

果然!

地上的鐘離謙舉起長槍,想要偷襲,只可惜,仍是失敗。

緩緩轉過身來,那柄長槍寸寸斷裂。

鍾離鄈自嘲一笑,就在剛剛,他在賭不會有這麼一出。

可是啊,他的三哥到底是真的沒了。

重重打出一掌,這一次他沒在手下留情,直接震碎鍾離謙的經脈。

“鍾離謙,好自為之!”

那一刻,月光灑在他的身上,顯得他整個人格外落寞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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