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暗流1
回憶這幾個月,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一座用竹子搭建的小竹屋,他們按照安排,按部就班地演繹著所謂的“幸福生活”。
他們過著平淡而幸福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雲捲雲舒,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為了儘快完成任務,堯無圖臨走時,篡改了淓玡的記憶。
在她記憶裡,她依舊是那個自幼病懨懨的姑娘,一日出山採藥,體虛昏迷,醒來便在此處,身旁有恩公。
恩公即是炎赤,欲上崑崙拜師學藝,無意救下暈倒的淓玡。
自此,他們一個屋簷下生活,所謂日久生情,何況在命簿的操縱下,他們的關係,水到渠成。
炎赤每日都會上山採藥,為她尋覓那些能夠養身的珍貴藥材。
他的手藝靈巧,總能找到那些隱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奇珍異草,還能用花草編制好些可愛動物。
淓玡喜愛讀書,竹屋裡存放的書籍,她基本看完,
閒暇時,她自己與自己下棋,而不善對弈的炎赤,只能在一旁舞劍。
山中歲月簡單,食材什麼的也很清淡。
偶爾炎赤上山獵些野味,用來改善伙食。
他不怎麼會煲湯做飯,初始下廚就把廚房搞得烏煙瘴氣。
不過慢慢地,他從中摸索出做飯的門道,廚藝大有精進。
閒暇時,淓玡會教他下棋,為了鍛鍊她虛弱的身子,炎赤也會教給她一些簡單的動作來強身健體。
每隔一段時間,炎赤就會下山,為她尋書解悶,在採買幾身新衣裳、新鮮瓜果。
他們會在月光下下棋,談論書中的人物和故事。
日子就這樣簡單走著,他們的生活雖然平淡,但卻充滿了幸福和溫馨。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他們的感情也在這種平淡中逐漸加深。
他們相互扶持,相互照顧,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
他們看雲捲雲舒,聽風吹竹葉,享受著這片山清水秀帶來的寧靜和美好。
轉眼間就入秋了,這份恬淡的生活也要接近尾聲了。
不自覺地攬緊懷裡的人兒,炎赤眼裡盡是複雜。
察覺到身邊人的不安和糾結,淓玡主動伸手環抱著他精瘦的腰。
“炎赤,人各有命富貴在天,我們接下去好好地過。”
輕輕蹭了蹭他的胸膛,淓玡滿意地閉上眼。
她太清楚自己這具孱弱的身子了,入了秋,她的精氣神也跟著踏進寒冷期。
這幾日越發嗜睡,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這已經是大限將至的警示了。
剋制地撫摸著她乾枯泛黃的長髮,炎赤眼底泛起水光。
他記得很清楚,在一個月色透亮的夜晚,一杯就倒的姑娘,醉眼朦朧地倒在桌上。
她的眼睛,亮亮的,傻笑著抬頭看著天上明月。
“大漠的月光也這樣明亮嗎?大大的,圓圓的,像一個玉盤,會閃閃發光!”
她樂呵呵的,全然不同於清醒時的端莊安靜。
“可惜,我沒見過,也去不了了,可是,”
淓玡軟綿綿地支起上半身,摸著胸口,皺著眉。
“這裡好奇怪啊,為什麼?為什麼我總感覺,是誰,是誰說,大漠黃沙的月,江南煙雨的花,誰?”
“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給我說這些的是誰啊?”
她醉醺醺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很是痛苦。
炎赤無法忘記那晚,淓玡昂著頭,很認真很認真地問他:
“炎赤,你有去過大漠嗎?江南呢?好不好看啊?漂不漂亮啊?”
在他搖頭過後,她眼裡的光一下子就滅了。
月色一瞬間變得淒涼,她落寞地望著黑漆漆的遠方。
竹葉沙沙,夜風吹來涼意。
炎赤聽見她滿是遺憾地說:
“同是天涯淪落人,可惜啊,我再也沒有機會去了,我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淓玡的身子早已經慢慢腐朽,不足以支撐她去看大漠的月和江南的花了。
可是,炎赤可以,他有健朗的身子,可以隨心所欲選擇出行。
“炎赤,倘若有一日,你下了山,看到不一樣的花,可不可以做成乾花,來年祭拜我的時候,放在我的墳頭。
我想看許多許多的花,不一樣的花,各地的花。”
她流著淚,懇求炎赤。
原來她早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衰弱下去。
這一幕,炎赤想,他永遠也不會忘。
這一夜的淓玡,是如此得破碎,她的這一個小小的願望,於旁人來說,何其簡單,卻於她而言,如此地殘忍。
她只是想要親眼看一看不一樣的外面。
從那天起,炎赤每日都會外出,回來的時候,手裡總會捧著一大束鮮花。
每日一束,從不間斷,從不重複。
他們對於那晚的事,隻字不提,各自心知肚明,願意爛在肚裡。
後來,他採花,她接花,他們從指尖相觸走到了牽手而行。
天氣好的時候,炎赤會牽著她的手,慢慢走下山,或是爬到後山。
他讓她親手去採花,而自己在一旁,悄悄畫她。
夜空下,他還會小心護著淓玡爬上屋頂,陪她看月亮數星星。
他在儘可能地圓她的願望
如今,炎赤的寢室裡,一沓沓紙張,盡是各種模樣的淓玡。
或低眉含笑,或俯身弄花,或月下起舞,或原上小跑。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填補對她的虧欠。
是的,是虧欠。
本來這一世的淓玡,在還沒有住進這間竹屋的時候,她的身子,早已經被治好。
她本來可以去賞月看花的。
如今卻被他們封存篡改了記憶,鍾日束在這小院裡,走完這一世。
命簿上寫的故事,是讓淓玡這一世幸福快樂,可是就連她這一個小小的願望都無法滿足,這算哪門子的幸福?
她的幸福,應當是用一具健康的軀體,在曠野肆意奔跑,在簷下依欄聽雨。
而不是困在這一方小屋,照著計劃好的軌跡,一步步違心走動。
每當清晨醒來,炎赤總在想,今日過後,淓玡在人世的日子又少一天。
距離這一世淓玡追求的幸福,又遠了十分。
“淓玡兒,你要好好吃藥,天氣好的話,我帶你去江南,那裡的雨溫柔多情,你可以去聽戲,去看雨中花。”
炎赤低頭,堅定地望著懷裡姑娘。
淓玡怔愣一瞬,而後恢復平靜,柔柔回答:
“好。”
她知道的,他在安慰在激勵她,畢竟這幾日喝的藥,已經是原來的兩倍了,這身子總不見好。
江南的雨中花,她恐怕是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