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羅熙在府門口坐了半天,終於看到江遺念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內。

他連忙起身,朝著來人的方向飛奔而去。

少年的腳步飛快,穩坐在馬上的江遺念遠遠就瞧見了他,乾脆利落地翻身下馬,將奔向自已的羅熙抱了個滿懷。

“這才半年不見,你又長高了。”十五歲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如今的羅熙已經和江遺念一樣高了。

要是哥哥還在,一定又該嘲笑我的身高了,江遺念心想。

十年時光彈指過,江家在江瑤的運作下已經成為了孤城最大的藥材商,她的丈夫羅掌櫃依然幫她打理著藥材鋪的生意往來,兩夫婦的日子倒也過得安穩平和。

她和羅掌櫃的兒子——羅熙成日跟著鋪子裡的夥計到處跑,風吹日曬下,練就了一身強健的體魄和健康的膚色。

而江遺念,牽了一匹馬,背上行囊,遊走四方,救治了疑難雜症,看過了天災人禍,她開始漸漸明白為什麼白顏當初說的“救不了”是什麼意思。

有些事情並不是她努力就能成功的,而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逃不掉宿命。

她用十年漂泊,想要遺忘在孤城裡發生的一切,可到最後只是讓那段記憶更加深刻,甚至她現在能清晰地記得每一個人說每一句話時的神情。

後來,她也就不再執著於遺忘,而是每半年回一趟孤城,陪陪江瑤,看看羅熙,再到孤城舊址去跟江曦和沈拙聊聊外面發生的事,還會到雪山下走走……

說是雪山,可自從十年前沈拙以身祭陣,引地獄之火破天災後,雪山下半部分的積雪就已經融化了,現在都能看見鬱鬱蔥蔥的梅樹從孤城舊址一路往上延伸,駐紮在她目之所及之處。

抬頭仰望依然能看見零星的白雪覆蓋在樹上,不過再往上她也看不見了,高山入雲,雲層之上是什麼景象她也不知道。

她曾經想過要不要爬上去看看,可這山實在太高了,越往上寒風越刺骨,她絲毫不懷疑這還是那座雪山,只是她上不去。

“這次回來還走嗎?”羅熙每次見到江遺念都會問這個問題。

他雖然見姐姐的時間不多,但姐姐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帶好吃的、好玩的,還會給他講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這可比起孤城裡的其他人有趣多了。

江遺念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笑了笑沒說話。

這座孤城裡,除了李家三父子,江瑤和她,沒有人記得十年前的事,甚至沒有人記得白顏和須臾的存在。

在他們的記憶裡,只是鎖靈陣暴動,沈家父子為抑制暴動,喪生,而沈夫人聽聞噩耗,精神遭受重創,瘋了。隨後,她作為沈家遺孤被接回沈家主事,將沈夫人安置到偏院後,又把沈府一切還原回江家原本的樣子,再接江瑤一家入住,改回“江府”。

交出當家主事權力之後,孤身離家,雲遊行醫。

“姐姐三天前寄回的信說今日會回,母親早早就備下了一大桌的菜,就等著姐姐回來吃頓好的呢。”

羅熙並沒有因為江遺念沒回他而不開心,還興致勃勃地牽過韁繩,幫江遺念拉著馬,兩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可是興奮了好一陣呢,昨天晚上都差點沒睡著,今早天還沒亮就坐門口等著了……”

短短一段路,羅熙那張小嘴就沒停下來過,一直叭叭說個不停。

恍然間,江遺念彷彿看見坐在門口的那個小人和年幼時的自已慢慢重合,那時候她也常常那樣坐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哥哥下學。

時間好像是個輪迴,她從那個等待的人,變成了被等的人。

府裡的人看著小公子突然跑了出去,都知道是小姐回來了,趕忙通知了江瑤,就在羅熙拉著江遺念走上臺階時,江瑤也趕到了門前。

看著江遺念完好無恙,她鬆了一口氣,扶住門框,雙眼含淚地笑了笑,“回來就好,又瘦了。”

“姨母才是瘦了,府裡的事就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好了,何必事事操心呢。”

和羅熙一起,一人一邊扶住江瑤,回家。

“下面的人我總是不放心,要是你回來幫我就好了。”

她不是不知道江遺念不願留下來的原因,只是她總還抱著那一點希望,希望江遺念能想通,自已走出來。

只要她還活著,她就還能等,等到江遺念回家的那天。

“小熙也長大了,是時候幫著姨母分擔些了。”江遺念偏頭看著羅熙,“男孩子總該擔點事才對。”

“姐姐,你可別想著用我來賭母親的話,要說長大,還是姐姐更大些,姐姐不想擔的活憑什麼讓我來擔。”

“你這是在嫌我老了。”

“我才沒有,我這明明是實事求是。”

……

這樣吵吵鬧鬧的,真好,江瑤透過這姐弟二人,回想起了小時候的沈拙和沈念,那個時候,兄妹二人也是這樣吵吵鬧鬧,但感情卻也好得很。

那些事情雖然過去多年,卻仍舊曆歷在目,想著想著,江瑤的眼眶又紅了。

“姨母?”江遺念雖一直跟羅熙吵著,卻也沒落下注意江瑤的神色變化,“你看看你,在這推卸,把姨母都氣哭了。”

她哪裡看不出來,江瑤這是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別說江瑤了,就連她自已吵著吵著也都快分不清,和她吵的人是羅熙還是沈拙了,更何況江瑤這個“看戲”的人呢。

“你胡說,阿孃這明明是看你回來開心的,阿孃你說是不是?”

江瑤苦澀地笑了笑,嘴上說著“是”,心裡卻堵得慌。

在外行走的這半年,江遺念有好多見聞想分享給江瑤和羅熙,不過江瑤以她剛回來,需要先好好休息一下打發了羅熙,然後把房間留給她,說有什麼話晚飯再說,就離開了。

屋子裡只剩下江遺念一個人,空蕩蕩的,她不喜歡這樣。

以前她也像羅熙一樣,愛說話,愛鬧,總覺得人就是要熱鬧的才好。可現在,她身邊那些願意陪著她鬧的人都一個個消失了,她獨自熬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她還是不喜歡一個人,可她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離別了,所以乾脆選擇先轉身。

沒有迎接過熱鬧降臨,就不會害怕孤獨環繞。

她沉默地收拾著自已的行李,這個房間還是她小時候住的那個房間,她剛回沈家的時候就讓人復原了,這十年來,裡面的陳設就沒變過,每次回來江瑤都會讓她住這間,就好像她從小到大都住在這裡,沒有被遺失的那幾年。

房間裡的一切都乾乾淨淨,能看出來平時都有讓人來好好地打掃,可惜再怎麼打掃也掃不掉主人未歸的遺憾。

躺在床上,記憶就像巨浪席捲著江遺念,這個房間、這張床就好像是一個鎖住記憶的閘門,而她就是那把鑰匙。

漫天的飛雪、乾枯的沈拙、滿地的紅梅、飄散的白顏、烹茶的須臾、纏滿紅線的江曦、骨瘦如柴的沈遠……一瞬間全部湧進她的腦袋。

眼裡的淚珠再也鎖不住,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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