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觸感從臉上傳來,將沈拙從夢裡拽出來,“這竟然不是夢嗎”,他喃喃說道。

他想見的人此刻正單膝跪在他的面前,一隻手撫上他的臉頰,那雙眼睛撐滿了哀傷。他從未見過白顏這樣的神情,她還是笑起來更好看些。

“沈拙……”白顏試圖為沈拙治療身上的傷,將他與獄火陣的聯絡切斷,可無論她怎麼努力,傷口都無法癒合,從傷口中流出的血線也剪不斷。

這就是獄火陣真正的威力嗎?慾望不斷,陣法不停。可雪崩已經結束了,暴風雪也停了,為什麼獄火陣卻停不下來,沈拙你的慾望究竟是什麼呢?

感受到流淌在身體裡的寒氣,沈拙猜到了白顏在做什麼,他抓住了白顏撫在臉頰的手,依依不捨地將手從臉頰上拽下來,“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

“為什麼?”白顏聲音顫抖地問道。

她很想問問沈拙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阻止雪崩,為什麼要獨自承擔那麼多條人命,為什麼要把她拉出來……

“孤城……不需要犧牲。”沈拙盯著白顏,滿眼深情,“那晚……鎖靈陣……餅很好吃……你笑起來很好看。”

話音剛落,沈拙全身失力,朝著白顏倒了下去,白顏雙手抱住沈拙,瞪大雙眼,心裡的苦澀倒流上來。

白顏的身體還是那麼冰涼,卻剛好為沈拙緩解了火海中烈焰的炎熱,靠近了他才聞到,白顏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那味道幽而雅,淡而醇,好像身上的傷都沒那麼痛了。

沈拙靠在白顏肩膀上,貪享著短暫的美好,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你口口聲聲說著不需要犧牲,可你還不是在犧牲自已保全我。”白顏發出的聲音裡帶了點她自已都沒發現的哽咽,“沈拙,告訴我,你的慾望是什麼。”

她不相信,這個陣法一定可解,既然陣法的核心是慾望,那隻要知道了他的慾望,或許就能救他。

“慾望……那你呢?神也會有慾望嗎? ”沈拙輕聲問道。

她會有慾望嗎?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慾望兩個字說到底不過是人心底最本能的渴望,她活了上千年,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人間百態,她早就被消磨得沒有了慾望,至少她自已是這麼覺得的。

可當沈拙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現在的她卻能毫不猶豫地說出答案,此時此刻她想要懷中的這個人活下去,哪怕是放棄作為神的一切,哪怕是神識消散,她也甘之如飴。

“有,我想留住一個人。”

“是嗎,”沈拙眼角帶笑,“那看來我們是一樣的,我也想留住一個人。”

白顏好像已經得到了答案,可這個答案,她沒有解法,這已經是一個註定的死局,而他們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

“白顏,”他還有好多話想說,但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了,“活下去,別再……為別人了,為自已活著。”

為自已活著,為什麼你們都這麼說,你也是,須臾也是,從她有記憶起,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在天災降臨世間時救人於危難,山爺爺是這麼告訴她的,她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可現在,他們都在讓她為自已活著,那之前的那些又是什麼?她的存在還有意義嗎?

“如果……算了,這世間從來就沒有如果,聽說只要真心向神祈願,心願必會達成。”沈拙的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我的神,願你平安喜樂,再無傷痛,為此我願意……獻出生命。”

他的眼睛終於堅持不住,緩緩閉上了,頭一歪,徹底失去了呼吸。

最後一滴血流進獄火陣,他變得和那些乾屍毫無分別。

白顏感覺到了懷裡人的變化,她收緊了抱著人的雙手,彷彿只要再緊一些她就能留住懷裡的人。

“不,我不要你的生命,沈拙,你要讓我實現你的願望,那我的願望呢?誰又來實現我的願望?”她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想要推開卻怎麼都推不開。

好痛,她的心好痛,那年從城樓摔下她沒有感覺到痛,被數不清的刀劍插進身體她沒有感覺到痛,血祭獄火陣她也沒有感覺到痛,可現在她的心好痛啊。

“你不是願我再無傷痛嗎?可為什麼我的心還是那麼痛呢?”

四周的火海失去了養分,火勢越來越小,江遺念終於闖進了陣內。

她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靠近陣法中心,沈拙乾枯的樣子越來越清晰。

她跌坐在沈拙面前,眼前這個人,明明是她不久前再找回的哥哥,她以為自已終於又有親人的,可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捉弄她。

抱著沈拙的白顏終始背對著江遺念,她看不見白顏臉上的神情,只是一個背影,卻散發出濃郁的哀傷。

“哥哥……”她雙眼通紅,卻是無淚可流。

另一雙通紅的眼裡,一滴熱淚順著眼角劃過臉頰,這是白顏第一次感受到眼淚的溫度,也是第一次在她身上有了暖意。

淚水滑下臉頰懸停在空中,四周的一切也都隨之停下,就好像是上天聽見了白顏心底的願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聲音從遠處傳來,神秘而深遠:“神女一滴淚,世間萬物生。你的使命既已達成,也該回來了。”

白顏感受到了時間的靜止,毫不意外,仍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未動,臉上的神情也未變分毫,就好像早就預料到時間會停在這一刻,而那個聲音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 我不要什麼萬物生,我只想要他生。”

“他以全城人命為祭開啟獄火陣,已是罪孽纏身,不可恕。”

“那我便沒有回去的必要了,”白顏抬起頭,望向遠處的雪山,“神又如何,人又如何,既不能如願,那我何不躍下神壇,墜落人間,從此世上再無神女。”

“可惜,你沒有選擇。身份即定,永無更改。”

“你錯了,我有選擇,我還可以選擇,永世不離雪山,再不管世間災禍,避世而居。”

那道聲音沒有再響起,淚水滴落在地,時間繼續向前走著,白顏知道她是真的要失去懷裡的這個人,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隨著那滴淚水落地,紅梅花瓣從天而降,滿天飄散。

一場盛大的紅梅花雨席捲了整座孤城,花落之處萬物復甦,厚厚的一層花海之下,一個又一個人從睡夢中醒來,就好像那一城乾枯的屍體只是一場噩夢,如今噩夢驚醒,一切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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