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婆子隨後將手中的瓜子揣進兜裡，然後拍了拍手道：“二小姐可能不知道，這每一個院子裡領的東西經過的人手管事都是要記錄的，絕無領錯的可能，二小姐莫不是記錯了吧？”
“那既然如此，攬芳齋的院子裡領的應該是上等的白炭，怎的到了我們手上，卻是連點都點不燃的灶炭呢？”
崔映雪隨後示意薔薇，將那盆灶炭扔到這一眾人等面前。
一群人抬了抬眼瞧了瞧，卻是一點也不怵。婆子繼續狡辯道：“二小姐，出了我們院子的東西，一字一句都記在紙上，做不了假，莫不是你手底下的丫鬟手腳不乾淨，貪圖其間差價，同別人換了去。”
被這麼突然汙衊，薔薇忽然怒道：“你胡說八道，我來領的時候你們分明給我的是這個灶炭。”
看到薔薇惱羞成怒的樣子，婆子忽地有些得意了起來，“二小姐，敢情是你身邊這個丫頭啊！不是我說，這年頭偷拿主子東西的丫頭多了去了，你真得查查她，若是放縱了去，日後保不齊幹出什麼更惡的事情來呢！”
薔薇怒道：“你含血噴人，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剛準備動手卻被崔映雪一把握住。“咱們今天上門來是講理的，不是來打架的，莫要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失了分寸。”
眼見薔薇被嗆得這般，婆子高興道：“還是二小姐講理。”
崔映雪笑了一笑，混淆視聽，死不認賬，這婆子倒是一把好手，也不知是做了多少年牙尖嘴利的刁奴了。
“這位媽媽，你說是我的丫鬟將這灶炭中途同人調換了，而我的丫鬟說她從你的院子裡領的本就是這下等的灶炭，雙方各執一詞，剛巧我來的路上碰到了不少掃雪的下人，或許他們可以為我做個見證？”
婆子聞言不免有些心虛，繼續狡辯道：“莫不是她同府外的人換了去，二小姐不知道呢！”
“那找來門房問問不就行了嗎？”
“興許門房就是她的幫兇呢！”
崔映雪瞬間眼色一冷，“怎的，媽媽的意思是怎的都是我這個丫鬟的錯對吧！同你們扯不上半點關係？”
“一應用例記錄在冊，紅羅院中眾人都可作證。”
崔映雪微眯起眼睛，似乎閃過一道寒光，突然間，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在小院迴響，崔映雪揉揉手掌，“我看媽媽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婆子被這麼一巴掌打得有些頭暈眼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吐唾沫才發現掉了一顆牙，還和著血，嚇得她當時就瞪大了眼睛，猛然間，她突然發瘋似的撲上前，大呼大喊道：“你這個小娘養的婊子，不中用的二等貨，居然敢打我。”
然則崔映雪早有準備，只見她扯著薔薇忽地後退幾步，那婆子猛抓不上，瞬間趔趄，重重的砸在地上，崔映雪見狀趕緊假裝被攀連跌倒，只聽她“啊”的一聲，再抬首面上已是淚眼婆娑。
那婆子被這麼猛地一摔，儘管臉上身上手上都泛著疼，可是卻是不肯吃虧的性子，只見她一爬起來準備繼續揪著崔映雪打，卻是不經意被狠狠一腳踢在腿上，頓時又半跪在地上，氣得臉色一邊青一邊紅的罵道：“你這個野種！你這個外室養的爛貨。”隨後一轉身朝著旁邊想要拉開的丫鬟道：“你們是死人嗎？還不趕緊給我收拾她！出了事我擔著。”
幾個丫鬟聞聲有些害怕，又有些躊躇。
薔薇見機在一旁大聲喊道：“快來人啊！有人以下犯上，竟然要打二小姐。”
汙言穢語灌入耳中，崔映雪卻恍若未聞一般，眼見從外院跑過來的人開始聚集圍觀，崔映雪才有些振奮了起來。
這些下人都開始聚起來看熱鬧，讓程小哥特意將他那素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引誘而來，想來也無需多久。
唯恐她罵得不夠痛快，崔映雪故意激怒道：“這位媽媽，我就是說了你幾句，你竟要動手打我，大夥兒可都在旁邊見著的呢！你是對我有什麼不滿的嗎？”
婆子氣急敗壞的道：“小賤人，你還真把自已當小姐了，給你三分臉面那是瞧得起你。”
“媽媽你胡說著什麼，你們將灶炭以次充好，我就是過來問上幾句還不行嗎？”崔映雪帶著哭腔邊說邊用眼角餘光搜尋崔華的身影，然則一眾人聚集在一起，此起彼伏的頭顱卻是並無崔華。
婆子繼續張狂道：“能給你們已是給足了體面，但是你今天敢打我，日後紅羅院裡的一眾東西你是想都不要想。”
崔映雪繼續嗚嗚咽咽的哭泣，掩淚之間見卻是在不斷搜尋著，只見薔薇忽地將崔映雪扶起來，低聲說了一句，“到了。”
心中一喜，重頭戲即將由她馬上上演。
一抬頭便哭得梨花帶雨的道：“這位媽媽！我身嬌體弱，豈敢與你動手，你顛倒是非也就罷了，罵我我也不與你計較，可為何要這般欺辱我小娘！說我是婊子，是野種，是外室養的爛貨。”
薔薇在一旁煽風點火，“你個老貨，姨娘同二小姐豈是你可以隨意辱罵的？”
婆子疼得齜牙咧嘴了起來，隨即也不管不顧口無遮攔指著崔映雪道：“還真是給你們臉了，給你一份體面叫你小姐，不給你，你什麼都不是，還真以為自已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嗎？”
見婆子正中下懷，崔映雪不免有些掩面發笑，一揮手卻是換上了另一副哭容，似被激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旁邊，卻聽到一聲低沉有力的嗓音，似乎帶著壓抑許久的怒意道：“我看你們這些奴才沒有人管教，倒是無法無天了。”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在靠近紅羅院門口往裡的地方，一個穿著深色戎領大氅的男人筆直的站著，然而他卻紋絲不動，臉色濃黑如墨。
崔映雪心下一書，請君入甕，終於入局。
旁邊圍觀的下人心驚膽戰的顫道：“老，老爺！”
婆子此刻還半跪在地，面上一陣青一陣紅，渲染得十分精彩，嘴角卻是在發顫。
而不知何時，一個身著灰色棉衣臉上蓄有兩撇鬍須的中年管事早已開啟房門趕緊跑了過來道：“老爺，這王婆子竟敢衝撞二小姐！”
崔映雪冷冷一笑，剛才尋他不到，倒是會隔岸觀火，現下還想要將自已撇清，今天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誰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