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時安的發燒來得快,去得也快。

打完吊瓶,他臥在沙發上把玩黎國立的衣角,黎國立今天工地下早班,七點整的電視播放著當地的新聞聯播。

只要下早班,黎國立總會及時開啟電視機觀看。

黎時安不跟黎國立爭要看動畫片,新聞聯播左下方有人打手語,他覺得有意思。

頭靠沙發的軟墊,盤腿而臥,眼睛有一下沒一下地睜開,播報的內容太嚴謹了,裡面的詞手語表達得不太能理解。

“起來吃藥”黎國立泡好沖劑坐回來,撩撩他額前的碎髮,“有點苦,先大口喝水再喝藥。”

黎時安掙扎著起來,玻璃杯的沖劑黑乎乎的,上面飄著沒泡完全的小顆粒,聞著作嘔。

他皺了皺眉頭,看了眼黎國立強硬的表情,先喝了大口的白開水,悶口向喉嚨裡猛灌。

黎國立伸手給他捏著鼻子,他的舌頭喝完藥就沒伸回去過,略略老半吐出來露個粉尖。

“瞧你那樣”黎國立笑著在兜裡掏出糖,剝開糖紙塞他嘴裡,“多含一會就甜了”。

黎時安繼續躺在沙發的同一個地方窩著,喝完藥整個人都是困的,闔眼躺著。

自然地把頭蹭到溫灼的大腿根上,溫灼看新聞聯播也無聊,聽一半走神一半,沒推開黎時安靠過來的腦袋。

生著病呢!由他去吧!

新聞聯播快到尾聲,插入一條緊急新聞:

“20XX 年 8 月 2 日,本市一市民報案稱在河中撈出兩具屍體。次日下午,警方將嫌疑人鎖定為龍川工地的包工頭張某及該工地僱主劉某。”

黎時安透過狹小的眼皮縫,看到電視機上熟悉的身影,徹底地睜開眼來。

他的動作幅度大,起來腦袋打到溫灼的胳膊:[何多多咋上新聞啦!]

他看著不對勁,又問溫灼:[他咋躺在河邊?為什麼用麻袋套著?]

黎時安心揪成一團,電視那人手語打的啥他沒看清,地方新聞到七點半結束了。

“鬧騰什麼?”黎國立摁下電視的關機鍵,電視關了,轉頭看到後面的手語,吃驚問了句,“電視上的是你同學?”

黎時安點點頭

黎國立唉聲嘆氣,片刻覺得惋惜,開啟手機查閱今天新聞的相關資訊。

一堆熱搜標題冒出來:

工地女人被砸傷手指,包工頭不肯賠償,女人多日向法院起訴,女人和他的兒子被套麻袋沉溏報復等……

底下還有很多暴露母子倆資訊的,各種對事實的汙名化。

黎國立沒點進去,人都死了還被不良的人消遣,也不怕遭報應。

[他到底咋了?]黎時安急得去扒拉他的手機,他不傻何多多那模樣肯定是出事了。

能說嗎?要說什麼?怎麼說?黎國立一時沒了主意,停在那看自顧自著急的黎時安。

“他沒事”坐在旁邊的溫灼從黎國立的手機螢幕抬起頭,拽他的手腕,“你該睡覺了”

黎時安被他拽著回了臥室

屁股剛捱到床邊,黎時安騰地站起來比劃:[你要撒謊騙我嗎?]

溫灼壓他的肩頭讓他重新坐到床邊,沒說話,摘了他的助聽器,轉身到充電的地方。

弄好一切,他盯著黎時安說:“何多多死了,在河裡溺死的。”

大家向來是不談及晦氣的東西,黎時安所獲得的人生道理都來源於家裡人。

他對死的概念很淺顯,唯一的理解是死後會住進自已的小房子裡,每年清明節會有人來看他們。

死這個字冷冰冰地被溫灼念出來,沒帶任何的私人感情,像是個事實被念出來,但也確實是事實。

[他怕水的]

“什麼?”溫灼沒看清他說的什麼

黎時安重複了遍:[他怕水的]

“嗯,他怕水的”溫灼掀開被子,拉他一塊進被窩,“該睡覺了”。

關燈之前,他沒立即摁下開關,而是轉頭看著黎時安問:“會多想嗎?”

黎時安沒聽見聲音,側躺在床上,玩偶隔在兩枕頭之間,兩隻眼睛眨啊眨的,盯著某處沒睡著。

溫灼關了風扇和燈上的床,他躺下時撈過面向他的人,玩偶擠在他們胸前,他一撈把它拽出來。

好多次他想讓黎時安別這麼煩人,話少點聽話點,可他沉默著,溫灼倒不想他這麼安靜。

鬧一點,鬧一點挺好的。

距離開學還有幾天,黎國立託人找到的學校同意溫灼和黎時安上學。

兩人等著開學,對關於死的話題閉口不談,彷彿這場真實發生過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直到有一天,黎時安午睡中途爬起來,在房裡搗鼓幾年前的錄音筆。

按鍵的聲音大且急促,溫灼坐著寫習題被吸引著往後看。

他問:“幹嘛呢你?”

黎時安抬頭看清溫灼重複後的話,著急地按著按鍵,抽出空比劃:[我不記得何多多的聲音了]

他午睡做了個夢,何多多用力敲他腦袋,兇巴巴地埋怨他為什麼不記得自已的聲音,這麼快就忘了他嗎?

夢裡他差點被敲破腦袋,醒來還真的不記得何多多的聲音了。

翻到底也沒翻到他想要的聲音,黎時安把錄音筆放下,很失望:[哥,我沒錄他的聲音。]

溫灼合上書,拿下他的錄音筆:“一定要聽到他的聲音嗎?”

黎時安看懂了但沒做出回應,沒什麼一定不一定的,只是不想忘記,等下次何多多來夢裡他可以說自已沒忘記。

溫灼學何多多之前說過的話:“你又控制不了,不怪你的。”腔調像自已的,更像何多多的

[好奇怪]黎時安眯眼笑著,[我記起來了]

開學的日子還是來了,他和溫灼站在教導處裡面,黎國立帶他們兩個進這個屋又進那個屋,紅印章不知道蓋了多少個,兜兜轉轉回到三樓的班上。

“好好學,學不了沒關係,能學多少算多少。”黎國立撫平他的衣領,給他的助聽器扶正點,“聽溫灼的話,有什麼事就和溫灼商量,別自個悶著。”

黎時安點頭,看著他離開。

三樓梧桐樹上的知了叫得歡,太鬧騰耳朵了,黎時安把助聽器摘下來放兜裡,溫灼問他幹嘛呢。

他比劃:[我耳朵受不了]

作為新來的學生通常要自我介紹,班主任知道黎時安的情況免了這項規定,讓他們倆找到空位置坐下。

只有最後的前後桌有空位置,溫灼先挑後面的位置,黎時安就坐在他前面。

“我們班新來了個同學,訊息靈通的同學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轉過來的。”

班主任說話一頓,拳頭捶在講臺上說:“所以給我注意點自已的言行舉止,人家耳朵不好,別給我毛毛躁躁的。被我抓到了,情節輕的回家休息幾天,情節重的直接開除處理。”

溫灼皺了皺眉

前面小心翼翼偷看的同學,頓時光明正大朝黎時安和溫灼看去,目光在兩人之前流轉,應該是在猜哪個耳朵不好。

黎時安快速摸過自已的耳朵,耳廓摸了圈,同學的眼神有充滿好奇的,赤裸的,大多是充滿同情的。

他低著頭偏離他們的視線,不去看他們的眼睛。

班主任的講著課突然轉回來,粉筆丟到組與組之間的過道上,發怒說:“看黑板,誰讓你們看過去的?皮癢癢了吧你們。”

黎時安來這裡的第一天,對班主任的印象深刻,她嗓門大,看懂她說話比其他人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管理班級井井有條,沒人敢不聽她的話,導致下課好多人偷摸著看他,卻沒一個敢上前。

回家的公交車上,黎時安埋怨:[他們老看我]

溫灼開了公交車窗,轉過身來:“沒在看你,別多想”

[沒多想,他們就是在看我的耳朵。]黎時安輕蔑出哼聲,手指尖指自已的眼睛,[我耳朵不好,眼睛好著呢!]

溫灼看到他現在還空蕩蕩的耳朵,問:“現在幹嘛還不戴上助聽器?”

[不想戴,就不戴了唄]黎時安頭側靠到公交車枕上,盯著他的眼睛,[反正……反正戴了也聽不懂]

“戴上”溫灼的手跨過去,從他兜裡掏出助聽器,遞到他手上,“要不然你聽不見誰在說話”

黎時安極不情願戴上去,反正也沒人理他,他們小聲點說話,他都會以為是在八卦自已,渾身不得勁。

還是不聽的好,聽不見聲音就聽不見別人的議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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