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時令即使是生病了,也有做某些事的力氣。
她鬱悶地抿了抿唇,這要是被周青玉看出來可怎麼辦啊啊啊?!
小狐狸不明所以地被顏梔拉進來,下一秒,它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尾巴尖率先遭到迫害,毛茸茸的毛髮被水淋溼,瞬間耷拉下來。
小狐狸嗚嗚地發出抗議。
“乖小狗都是要洗澡的。”顏梔認真的說道。
一人一狗的角逐就此開始,小狐狸的反抗越發激烈,在洗手間來回地竄。
樓下的周青玉總算聽到動靜,踩著拖鞋重新上樓,開啟衛生間的門,才看見她要找的人。
此刻的顏梔渾身已經溼透了,小狐狸脖子下面的毛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周青玉:“……”
周青玉:“你,在,洗,狗?”
顏梔:“昂。”
……
先不說此刻的場面有多麼的詭異,就是早上7;00,顏梔在洗狗。
周青玉的大腦宕機了一下,有點不知道,現在小孩的腦子裡面裝的是什麼?
兩人一狗面對面尷尬地站著,周青玉好半晌才說道:“快回去把衣服換了,彆著涼感冒了。”
“好。”
顏梔正往外走,周青玉又問道:“你嘴怎麼回事?”
“被小狐狸呼了一巴掌。”顏梔胡說八道,手往小狐狸身上指。
本就遭受“重創”的小狐狸,還被人誣陷,它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懷疑狗生。
在那之後,小狐狸又經歷了無數次的懷疑狗生。
很久之後,小狗才得出了一個道理,不上二樓,才是正道。
時令上學那麼多年,迎來了第一次請假。
班裡忽然少了個標誌性建築物,每個人都不是那麼自在,孫瑞靠在椅背上,盯著那個空著的座位看了好一會兒。
“以前沒發現,他居然有那麼強的存在感!”
“你也感覺到了?”同桌幽幽地說。
“嗯。”孫瑞說:“我感覺我每次走進一班的班門,都會下意識地用餘光注意時令。”
“我也是!”同桌驚道,表情上彷彿找到了什麼志同道合的人。
時令平常的話語非常之少,按照常理應該是班裡的隱形人,可是他不一樣。
他是年級第一,又長著一張好看的臉,除此之外,渾身上下都有結界,離他三米之內,同學都會自動將聲音降低百分之九十,用微不足道的氣音交流。
孫瑞思來想去,又嘖嘖兩聲,感嘆世間之神奇所在。
昨天下了雨,今天就雨轉晴,陽光的溫度越來越高,剛穿上的秋季外套,轉眼又被學生脫了下來。
顏梔做了兩套卷子,感覺腦細胞被用光了,這會兒正發著呆,拿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眼前的紙。
“東西掉了。”身邊的人影蹲下來,從地上撿起個什麼,放在顏梔桌上。
是塊橡皮。
顏梔:“謝謝。”
旁邊人隔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顏梔拿著橡皮,抬頭去看那人,正是那位轉來的新學生。
顏灼眼裡帶著笑,又有種另外的情緒涵蓋其中。
顏梔偏過視線,不再理會。
沒有時令的日子,時間過得好長,每分每秒都被拉長了。
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顏梔有種預感,那種預感在拿起手機後得到了證實。
微信裡彈出訊息,時令問她:“在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在上課呀。
顏梔剛打完兩個字,又將那兩個字刪掉,改成了“在想你”。
她覺得自已肉麻到了極點,臉上瞬間發燙,顏梔摁下傳送,就把手機螢幕關了,扣在桌洞裡。
手機扣下之後,對面又是很久沒有動靜。
顏梔趴在桌面上寫了一道題,看了一眼答案,居然還寫錯了,她氣惱地將頭埋下,再次拿出手機。
時令的訊息正好彈出來:“我下午去學校。”
顏梔嚇得趕緊打字:“不行,你待在家裡好好休息。”
“我好了。”
顏梔挑了挑眉,這傢伙現在都學會撒謊了。
顏梔:“那也不行。”
顏梔:“嚴肅臉.jpg”
時令:“好吧。”
隔著螢幕顏梔都能感覺到,對面的時令肉眼可見的失落,失落之中又透露著,時令也在想她。
顏梔不自覺地抿起嘴角,看著螢幕發呆了好一會兒。
直到上課鈴響起,才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原來,喜歡是這種感覺。
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顏梔翹掉了晚自習,拎起書包就往外跑。
陶然拿起水杯,剛想找顏梔一起去接水,抬頭一看人都沒了。
顏梔和時令的兩張桌子空在教室的正中央,著實顯眼。
八點多的天空,只剩下一點夕陽的殘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消散,顏梔的步子越發輕快。
“顏梔。”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和下午那個聲音一模一樣。
顏梔腳步微頓,當作沒聽見。
後面的人快跑了兩步,追到她旁邊。
顏梔臉上的笑容瞬間收起,問:“有什麼事嗎?”
顏梔的眼神讓他有些出乎意料,帶著顯而易見的敵意,顏灼回道:“沒,沒什麼事。”
一米八幾的男生此刻顯得有些弱小。
顏梔收回視線,往前走的步伐加快。
隔了一會兒,顏灼又追了上來:“你要怎麼回家?”
“打車。”顏梔幾乎是立刻說道。
王速叔叔還在時叔叔公司那邊,出行和接人都是他負責,顏梔不想麻煩他們,本來還在打車和坐公交車之間猶豫。
坐公交省錢,但是時間很慢,她想快點見到時令。
打車快一點,可是有些肉疼,即便現在生活費富裕,她還是有些不捨得。
顏灼的忽然出現,讓她立刻就做出了選擇。
顏灼說道:“你別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
沒有其他意思,顏梔冷笑一聲:“我可以相信你沒有其他意思,那顏守一呢?他是什麼意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斷絕了關係,可是顏守一把顏灼送進一中又是什麼意思?不想讓她好過嗎?
顏灼站在原地,似乎沒料到。
“你怎麼知道我是……”
“我不是傻子。”顏梔回道,顏這個姓氏並不常見,更何況她不可否認的是,顏灼和她長得的確很像,都和顏守一有著些許相似。
顏梔再一次加快腳步,將身後的人甩得遠遠的。
可是頭腦根本不受控,她想起顏守一,想起那片花海,想起那個女人,還有剛剛的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她攔下一輛計程車,飛快地坐了進去。
餘光裡,顏灼還站在原地,直到車輛開始行駛,那個人影越來越小。
顏梔憋悶的心跳,終於慢慢放鬆下來,如果可以,她不想看見任何和顏守一有關的一切。
……
褲兜裡的手機振動起來,顏灼回神,接通了電話。
“小灼,你轉學了?。”
顏灼點頭:“嗯。”
電話對面有著長久的沉默,之後才顫聲說:“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去了一中?你為什麼去那兒?”
“我想把欠妹妹的都還回去……”
方雨竹打斷他:“所以你就去找了顏守一?所以你就什麼都不告訴我?!那個學校離我們家那麼遠,你打算把你的高中都浪費在路上嗎?!”
顏灼的頭慢慢低下,他說道:“顏守一在學校附近給我租了一個房子,明天就可以搬進去。”
“好。”方玉竹似乎是氣急了,她冷聲說道:“你長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緊接著,方雨竹結束通話了電話。
顏灼握著手機,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的另一隻手放在胸膛上,極力剋制些什麼。
冷靜,冷靜……不能犯病……
他的心臟已經穩定了好幾年,除了不能極度地劇烈運動,其餘一度如常人,但是這會兒……似乎快要到達臨界點了。
或許連他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想幹什麼,去一中是他的主意,他找的顏守一。
當他知道自已有個妹妹,心中彷彿多了一層牽絆,那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
喜悅、忐忑、還有愧疚……
顏灼是主動找的顏守一,在那個破舊的老房子裡,顏守一已經將他的東西收拾出來,看樣子準備搬到更大的一個家。
顏守一開門時,看著外面的人又驚又喜:“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顏灼冷淡的說道:“我媽跟我說的。”
顏守一趕緊讓人進來,讓顏灼坐在沙發上,把已經收起來的茶具重新擺到桌面,親手泡了一壺茶。
顏守一看起來很忙的樣子:“爸爸真是太高興了,沒想到你會主動過來,也沒做菜,你想吃什麼?我們出去吃吧。”
“我有事找你。”顏灼開門見山的說道。
“哦……”顏守一愣了愣,說:“你說。”
顏灼:“我想轉學去一中。”
“去一中?”顏守一問:“為什麼呀?”
顏灼:“那教得好。”
顏守一幾乎沒怎麼猶豫,就一口答應了下來,這是自兒子出生以來對他提的第一個要求,他一定會盡全力滿足,畢竟這是他唯一的兒子。
顏守一花了很多錢打通關係,才把兒子送進了一中。
他還準備在學校附近租一個房子,大約租一年的時間,剩下的錢再留給兒子上大學,為老顏家光宗耀祖。
顏守一想得很好,完全沒想到顏梔這一茬,他甚至壓根不知道顏梔轉學的學校也是一中。
就這樣,顏灼順理成章地轉學了。
顏灼去到一班,五十多個人當中,一眼就看見自已的妹妹。
顏梔和他有著幾分相似的外貌,卻比他要白很多,輪廓也要柔和,乖巧又明媚的樣子,像梔子花。
後來聽見有人叫顏梔的名字,叫小梔,他那時候才敢確認,自已沒有認錯。
……
顏梔剛進家門,周青玉就察覺到不對勁。
“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周青玉放下手裡的東西,把顏梔的書包接過來。
“沒事,就是有點餓了。”顏梔扯起嘴角,對著周青玉笑了笑。
如果是在一開始,有可能會被矇混過去,可是她們已經生活了好幾個月。
“跟媽媽說說。”周青玉的聲音再度柔和下來,像是一陣輕微的風。
顏梔將放學後遇見顏灼的事和周青玉簡要地概括了一下。
顏梔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早就不在意了。”
周青玉伸出手,溫柔地將自已的女兒攬在懷裡,十七八歲的年紀,怎麼可能說不在意就不在意。
“媽。”顏梔說:“你當初為什麼要給他錢?”
周青玉笑說:“我不給他錢,他怎麼會把你給我?”
顏梔搖頭:“我已經長大了,我有自已的選擇權。”
周青玉又笑:“想想你第一眼見我是什麼態度?會選擇跟我走嗎?”
顏梔啞口無言。
她低著頭將自已的書包拿回來,灰溜溜地往樓上跑。
一個小插曲,終於將那些消極的情緒帶走了。
等她上樓將書包放下,換上舒服的睡衣,又一下撲到床上,迫不及待地掏起手機開啟微信。
她現在的好友已經增加了許多,有班裡的大部分人,陶然,李曉、孫瑞還有班主任等等。
但是置頂的,永遠只有那兩個。
顏梔戳進某人的聊天框,指頭動了動,發出一個表情包。
顏梔:貓貓探頭.jpg
時令在對面搗鼓了許久,才搗鼓出來一個“狗狗探頭.jpg”,和她的表情包是一對的。
明明只隔了幾米的距離,卻還是覺得離得好遠。
但是家長在家,不能放肆。
顏梔鬱悶地將頭埋起來:“好點了嗎?”
時令:“好很多了。”
顏梔:“今天在幹嘛?”
時令回覆了個1,引用了顏梔今天發給他的話。
顏梔幾乎快要笑出聲,嘴上說不出口,親她的時候可沒那麼含蓄。
時令:“吃完飯,我們去自習室。”
顏梔撇了撇嘴,學習加和時令待在一起,簡直是一件痛並快樂的事。
只是顏梔最近發現,時令和她待在一塊兒學習的時候,走神的次數比她還多。
顏梔偶爾思路卡頓,轉頭時正好對上時令的眼睛,那雙眼睛盯著她看了不知道有多久。
顏梔一開始臉紅心跳,甚至有點不知所措,到後來她已經能夠湊上去,快速的親一下,然後迅速挪開。
她點了火,然後又跑開。
時令就算是氣極了,也只是獨自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