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導演組和製片方的要求,劇組拍攝期間禁止路透,全程保密。

林從對這個安排很滿意,特意讓方案組做了幾套全程防路透的方案。

會議室暖氣一直在烘,方案組的成員面面相覷,會議室長久的沉默讓氣氛降至冰點。

馮蘭坐在林從對面,眼看他推翻了第四套方案。

資料夾被隨手扔在桌上,一聲悶響。

“還有沒有?”林從雙手交疊胸前,冷眼看彙報完的員工,不怒自威。

沒有人敢說話。

馮蘭垂眼,方案組的方案看都不用看。

很垃圾。

垃圾的源頭正是現在會議室裡怒其不爭的林從。

最早公司內部員工為謀取私利偷偷將藝人行程賣給私生和營銷號,雖然為藝人出行造成困難,但是熱度比以往行程都高,林從對賣行程這事就保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員工私下都能琢磨出意思:只要有熱度,不損害到公司本身,就都行。

從那之後,聚和高川的藝人行程一直處於半透明。

方案組從來沒做過與公司長久以來運營背道而馳的“隱瞞行程”方案,做出來的方案自然雞肋。

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林從繃著臉,掃視一圈,一句話沒再說。

會議室的呼吸聲壓抑。

“這樣吧,”馮蘭開口,林從淡淡瞥一眼她,她挺著僵硬地脊背,“宋清桉30號進組,28號下班前方案組內部商議出一個方案發到林總和我的郵箱稽核。”

林從捏著筆,筆尾一下下地敲桌面,冷臉鐵面。

氣氛僵持,眾人的神經繃到極限。

“噠......”

筆落在桌上。

聲音沉又冷,“就按馮蘭說地辦。”

所有人暗聲鬆了口氣。

“散會。”

*

馮蘭回到辦公室坐下,撐著額頭揉太陽穴。

手機訊息提示音響。

財務組組長:“蘭姐,林總說你年末的獎金提10%。”

馮蘭皺眉,回:“什麼時候說的?”

“剛剛。”

閉眼,太陽穴又痛。

林從真是...一飯之德必償。

——

“你這兩天收拾一下行李,工作室訂的30號機票。”

“嗯。”梁繼星應地敷衍。

“還有啊,那個......”老周吞吞吐吐。

梁繼星抬眼看他,“哪個?”

“我這兒吧,還有個電影本子,你帶著......”

“你想我軋戲。”眼珠子往眼角滑,輕飄飄地一記眼風,閒散又犀利。

老周摸一把自個兒的平頭,心虛找補,“這樣說多難聽,這叫留後路,備選、備選噻。”

“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別別.......你先帶過去看看,你暑假有四個月呢,不能空著吧。”

老周把劇本往她那邊推。

“我9月報道。”

“......!”老週一把拍上腦門。

算岔了,忘了9月人要出國了。

皺眉,嘴角往下撇,一臉苦樣,默默把劇本往回挪。

今年要鬧饑荒。

“想開點,萬一《冬令時》到時候火了呢。”故意逗他。

老周僵著那副苦樣,把眼睛閉上,頭一偏,不吭聲。

趕人的意思,還是帶憂愁情緒版的。

梁繼星挑眉,走之前給他拍了張,很絕的表情包素材。

——

登機日

某群——

“我靠,林總大駕光臨啊!”

“林從來別墅了?什麼情況?”

“靠,真的假的?!”

“親眼看到。”

“我也看到了。”

“難道是有什麼關係公司生死的大事嗎[滑稽]”

“什麼鬼,我們LYB不會宣佈解散吧。”

“!!!”

“還是小糊團,林從咽地下這口氣?”

“有沒有人潛進去聽一耳朵。”

“林從在,誰敢。”

......

林從親臨別墅引發群內訊息井噴。

自LYB入住以來,今天是林從第一次來這套別墅。

一群人陷入見證歷史的自我高潮。

*

兩輛黑色保姆車相繼從別墅區駛出,過門禁後加速離開,私生高舉手機跟著車輛跑一段後開始聯絡代步工具。已經約好車的,緊跟黑色保姆車駛出。

兵荒馬亂後,馬路牙子上零散蹲了三四人。

20分鐘後,一輛不起眼的白色轎車在眾目睽睽下埋入車流。

“都在路上饒幾圈,儘量把跟車甩掉。”林從坐在副駕駛遠端指揮。

“林總,路程不夠,馬上要到公司了。”手機對面傳來司機聲音。

林從撐著窗沿,食指指腹摸索額頭,眼神凌厲盯著後視鏡。

沒有跟車。

“林總,我這邊還有十分鐘到公司。”對面聽著很急。

林從把手垂下,四指握拳又依次展開,握拳,展開,握拳......

半分鐘後,目視前方抬了抬下巴,懶懶地搭了個二郎腿,情緒很穩,“把他們送紫荊府。”

對面沉默片刻,回:“好。”

紫荊府是他空閒的私人公寓,跟聚和高川公司所在寫字樓方向完全相反,沒有一個小時到不了。

林從把電話掛了,轉撥。

“讓公司那些號把組合閉關一個月的訊息散出去。”

......

“就說......在準備新年音樂會。”

......

車廂陷入長久安靜。

對於林從而言,是安逸。

宋清桉坐在後座,全程無言,聽完林從的每一次部署,聽他自導自演了一出大戲。

這場戲裡,時間是最關鍵的因素,成員所在的兩輛保姆車必須要在他們抵達機場後才能停,無所謂停哪裡,公司也好,公寓也好,只要宋清桉進機場,躲開所有攝像頭,就都行。

他不在乎用了多少人力,浪費多少時間,耍了多少人,包括此刻線上得知有舞臺而激動的粉絲。

他不在乎真心。

宋清桉不適地皺眉,偏頭往窗外看。

之後一路順暢。

航站樓門口,臺虎從主駕位下去,車上只剩下林從和宋清桉。

後備箱一聲重響關上,宋清桉手握上把手,開門瞬間,林從扭頭看他,眼睛裡沒情緒,但是嘴角揚了一定弧度。

“起落平安,一切順利。”

“謝林總。”

利落下車,關門。

林從嘴角的笑當即落下,從副駕下來繞過車頭進主駕駛,開下高架橋。

......

外道滑行,機艙安靜氣悶。

宋清桉餘光視野裡,臺虎一直沒說話,無聲無息地坐在旁邊。

公司只配了他一個生活助理隨行,但進組的後續工作遠不是一個生活助理能應付的。

宋清桉把機窗關上,緩緩開口,“虎哥,麻煩了。”

“不麻煩,應該的。”

飛機直上雲霄,一路無言。

高架橋下的服務區,離機場滑行道不過幾公里,噪聲嘈雜,燃油味刺鼻,過路司機匆忙解決三急開走,停車場有進有出,大都不久留。

今日一輛白色轎車停了將近半小時。

巡邏保安是個大爺,站在百米之外警惕地盯著這輛車。

遠處飛機起飛,向北而去,在空中劃過,機身由大及小,幾分鐘後便不見蹤跡。

白色轎車挪動,開向出口。

大爺雙手背後,踱步往保安室走,邊走邊嘆,喃喃道:“送人啊......”

——

12月底的西安很冷,一出機艙門就是撲面而來的寒風。

宋清桉把手縮排袖子裡,拉上外套拉鍊,臺虎在旁邊。

臺虎一下飛機就查手機訊息,“劇組安排了車在停車場,北京那邊訊息還沒露出去,網上沒動靜。”

宋清桉點頭。

避開人流和臺虎走在最後面,在往行李轉盤走的通道上迎面遇上另一撥人。

另一架落地飛機。

宋清桉抬手卡住臺虎的胳膊,“我們走慢點。”

“好......”

人群裡出來一個男生,一身黑,帽兜罩頭上,黑口罩配墨鏡,隔著十幾米遠盯著宋清桉看。

宋清桉有所察覺,舌尖頂腮,眯眼看他踢著腿徑直朝他走來。

“算了,走快點。”宋清桉快步跟上人群,餘光瞥見那人已經是跑步姿勢。

不出一分鐘,脖子被人從後面摟上,被來人突然停下的慣性帶著踉蹌兩步穩住身姿。

“宋清桉,沒錯吧。”來人揚聲戲謔。

“不知道,不瞭解,不認識。”宋清桉淡定地把他手從肩上拿開,往前走。

“欸,你知道我是誰嗎?”跟著宋清桉,和他同行,沒有輕浮的語調,他真的很認真的在問。

宋清桉剛下飛機,身體不是很舒服,還很冷,反正不是很想和人談天說地。

“不知道,不瞭解,不認識。”

宋清桉一個眼神也不給他。

來人緊跟著他,語氣浮誇,“靠,都這麼明顯了還不知道,這樣,我給你三次,不,五次,五次機會,你猜我是誰。”

“不知道,不瞭解,不認識。”

“兄弟,我可以給你提示的,我是演員,”食指戳著腕錶,“30號來這兒的演員。”

宋清桉氣定神閒地搖搖頭,“不知道,不瞭解,不認識。”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來勁。”

宋清桉停下腳步,來人跟著他停下,四處張望,已經到行李提取處了。

宋清桉斜一下額,看他,“成老師,你和我在一個地方取行李嗎?”

突然反應過來自已在哪,成子昂盯著轉送帶懵一下,宋清桉的話左耳進,過腦子,右耳出,猛地轉頭看宋清桉,“嘿,我就知道你這人壞得很。”

宋清桉抿唇闔眼點頭,從容接受這個形容。

“我就沒看錯,你這人就是跟我合得來。”成子昂一拳打在他肩窩,往後退一步,指著他說:“我去拿行李,你等我。”

宋清桉點頭。

在成子昂別過身的時候幽幽開口,“成老師,外面天已經黑了,出去前可以先把墨鏡摘了。”

成子昂“嘖”一聲,“你這人怎麼這麼來勁。”

宋清桉點頭,語氣幽幽,“剛也不知道誰說我不來勁。”

真夠陰陽怪氣的。

成子昂一下把墨鏡摘了,墨鏡框對著他指了指,眼睛露出來,眼神特犀利,就是“你給我等著”的意思。

成子昂畢竟是前輩,宋清桉真在原地等他,一起去的停車場。

西安的冬天,夜色深沉,寒風冷冽。

停車場寂靜,成子昂身上在打擺子,還不忘和宋清桉聊天,“你這人,說話老愛出連招,讓人很不爽,知道吧。”

宋清桉把下巴埋衣領裡,聲音很悶,“哦。”

“就一個哦?”

一陣寒風迎面而來,成子昂冷地發顫音。

“成老師,別說話了,不急這一段路。”

輕飄飄一句話,成子昂覺得自已又被陰陽了。

——

“天啊,我都能聽到成子昂的聲音。”鬱司青一條腿已經邁進保姆車了,手抓著門前的扶手停下。

“我不光聽到,我還看到了。”梁繼星坐在裡面,看著車前推著行李走過的三人。

她們的車停在第二排,但是前面的兩輛轎車沒按照地上框線停,兩輛車硬是佔了三個框,導致她們的車停在第二排遠看過去像是停在了兩輛車中間,車前窗的視野完全沒遮擋。

“?!”鬱司青趕緊上車,“在哪?”

梁繼星朝他們的背影揚了揚下巴。

鬱司青看過去的時候,只能看見三個人的背影,成子昂的背影太好認了,畢竟搭過戲,另外兩個看身形也能辨認出宋清桉是哪個。

收回視線前,看見成子昂踹了一腳宋清桉,被他躲開了。

“他倆那麼熟?”鬱司青伸著拇指指向窗外的場景,轉頭問梁繼星。

梁繼星嘆一聲,並不驚訝,“畢竟是成子昂。”

鬱司青啞口,唯有贊同。

成子昂,老社交人了。

“宋清桉比成子昂高哎。”

“他187。”前排副駕的賀蔓突然開口。

梁繼星雙腿交疊,晃了晃腿,漫不經心地說:“那挺高。”

“虞嘉茴怎麼還沒到?”鬱司青一下下慢慢撥弄自已頭髮,有點不耐煩。

“她從杭州飛,還有半小時落地。”賀蔓就像個藝人資訊站,她們問,她答,都不用看手機搜。

“男生那邊呢?”

“他們人齊了,在去民俗路上。”

說是半個小時落地,真見到虞嘉茴是一個小時後的事。

開門和鬱司青來了個貼臉,哼一聲,傲得很。

“又見了。”

鬱司青翻了個白眼。

嬌小姐。

心裡暗自吐槽。

虞嘉茴帶了隨行助理,上車的時候被鬱司青故意絆了一腳。虞嘉茴拍她胳膊,罵道:“幼不幼稚,小學生。”

說完往梁繼星那邊看,剛要說話,梁繼星堵住,“別帶我,我無辜。”

“你幼兒園。”虞嘉茴路過順嘴帶一個,弓著腰往後座去。

梁繼星瞥她,不以為意。

成子昂的訊息有誤,第一階段的拍攝在郊區,他們住的是一家小民宿,為了保護拍攝不被洩露,劇組包下了附近四套民宿。

演員團隊都在一號民宿,男生二樓,女生三樓,沒有電梯。

梁繼星她們到的時候是夜間八九點,提前來勘察的助理在一樓等,二樓的燈隔著窗簾朦朧亮,已經有人住進去了,民宿隔音很好,路過二樓,走廊幽靜神秘。

梁繼星在二樓樓梯轉角接到了老周的電話,她眼神示意鬱司青,讓她們先走。

她站在原地聽電話。

老周還是老樣子,一通問候,完再帶一籮筐叮囑事項。

梁繼星左耳進右耳出,眼睛四處瞟,樓梯口對面正好有間房,門旁邊的牆上掛了幅藝術畫,挺抽象的,看顏料軌跡像是甩上去的,五彩斑斕。她閒來無事歪著脖子左看右看想看出點門道來。

一門之隔,宋清桉在和臺虎說明天的安排。

“明天劇組圍讀,應該沒什麼其他事,你也可以出去逛逛,不用一直待在這兒。”

“好。”臺虎點頭。

“這些我自已理,你先回去吧。”

“好。”

門“咔”一聲開,梁繼星看過去,猝不及防對上來人的目光。

臺虎一怔,問:“找宋老師嗎?”

梁繼星往他身後看,過道上沒人,但在收回視線前一秒,看到男生從視野盲區走出來露了側身,黑色帽衫運動褲白鞋,站在電視機和床之間的狹窄過道上,雙手插兜,在他看過來前往旁邊走一步。

梁繼星指手裡的電話,擺手。

“虎哥?”

臺虎聞聲轉身,有點懵,“啊?哦,那個......宋老師,我先回去了。”

“不用叫我宋老師,小宋就行。”

話裡帶笑音,梁繼星耳邊老周還在嘮叨,話一進耳朵就散,聽不進。她腦子裡繞來繞去都是剛才那聲,不是具體什麼話,就是音色,很上腦。

臺虎應他一聲,把門帶上。

這邊老周話說到尾聲,梁繼星搭腔,“好。”

轉身往樓上走。

“咔噠”。

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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