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的故事情節不復雜,鄉下的女孩出生時看不見,幸好父母有田有錢,買來個女孩青青給她做伴,一起長大的兩個女孩情同手足。青青與山上的男孩浩相愛,每次約會回來細細講給盲女聽,漸漸盲女也愛上了浩。為了得到浩,盲女用盡手段收買青青,求她把浩讓給自已,青青不允。盲女告訴父母,如果不能同浩結婚,就去自殺。父母為了女兒百般逼迫浩的父母和浩,青青得知,與浩分手。新婚夜,盛裝的盲女等待浩來挑紅紗,而獲悉青青跳崖的浩刺死盲女,臨死的盲女告訴浩,他就是她的光明,能死在他懷裡,是她最大的幸福。

“林子孝先生不是要導一部愛情片” ,一個影評家說,“而是在傳統社會中女性的地位,及她們的友情在私利慾望誘惑中的脆弱,愛情在世俗力量衝擊下的搖擺不定”!

倪峰放下報紙,子依然撿起來,細細地又讀一遍。“未映先大熱,林導厲害吧!”他緊挨著子依然,“你能被選中真是運氣啊,我聽傳聞,競爭慘烈,頭打破了好幾個,呵呵!”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神秘一笑,“各方勢力膠著,什麼奇招都用了。”

“哦,真的,你問沒問林子孝為什麼定我?”

“我跟你的關係,不好問的。”他半眯起眼睛,“我想各方勢力都太大,所以定下你這個四邊靠不上的人,不過嘛,老林應該不會把這些放在眼裡,他還怕這?。”忽然抱起子依然往沙發上按下去,子依然直接捏住他的耳朵,用力掐。倪峰立時鬆開手,“我的耳朵,好痛,有沒有破相呢?”跑進衛生間照鏡子去了。

“誰讓你不乖!”子依然回想起第二次見到林子孝的情形。

倪峰通知見面時間,吳莉莉陪著她,地點在一家茶館。子依然起初以為是城裡喝茶的地方,結果車一直往城外開,她看看吳莉莉,她搖著頭表示不清楚。最近吳莉莉心情大好,訂婚前後各項事務流暢,進賬非常可觀,更重要的是子依然的名氣,且不管是什麼樣的名氣,直線拉昇,雖然是憑藉“未婚妻”身份,幾個廣告已經在商討合同,同時接洽一些影視劇的拍攝。

小車開過一片片新苗綠鋪的農田,向上衝進綿延成片的矮樹林,吳莉莉把頭伸出窗外望著,“這是茶樹!”

子依然從另一側窗戶眺望,千萬片微展的綠葉錯落交織,嫩綠的顏色似乎不勝嬌弱,空氣中似有若無的清香迷散繚繞。

“這林導真會活呀!老子的!”吳莉莉縮回頭,摸了摸身旁的禮盒,“我聽說他喜歡喝茶,難道他還喜歡種茶?我們是不是該送他一棵茶樹呢?”說完哈哈笑著。

前方是一個人工湖,湖心小島與湖岸這邊由石板橋連線,小車越過橋,沿著上坡路向前,道路彎曲,又開了一會,停在一棟中式的房屋前,房屋修得古香古色,佇立在一片寬闊的庭院裡,前面沒人。兩個人轉過一條長廊,屋後臨湖擺著幾套明代樣式的桌椅,地面鋪的是青條石,打磨得平整光滑。三個男人圍在一張桌子前喝茶,吳莉莉打頭走在前,子依然有點緊張,跟在後面。

林子孝立起身,“請這邊坐!”一個較年輕的男人也站起來,把兩把椅子從桌子下抽出來,讓她們坐下,又倒了兩盞功夫茶,遞過來。

“林導,您好!”吳莉莉笑容誇張地對林子孝雙手抱拳,子依然只微微一笑。

“你是子女士的?保姆嗎?”

子依然差點笑出來,吳莉莉肯定氣的汗毛炸開,強忍住,還是滿面笑意,頓了頓,“我是她的經紀人,吳莉莉。”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吳女士坐吧!”他不再理會吳莉莉,轉頭對著子依然,“謝謝你趕過來,這離城有點遠。”

子依然發現林導的眼睛在湖邊變得溫和慈善,臉上滿是笑意,幾夜的紛亂心緒慢慢鎮定下來。林子孝五十多歲,兩鬢的頭髮雪白,沒有染色,很齊整的眉毛下一雙橢圓的黑眼睛,鬍子颳得非常乾淨,穿著一身清爽的中式綿布衣褲。他的聲音是很好聽的男中音,明亮平和。並沒有像吳莉莉和倪峰猜測的那樣,考校很多專業問題題,儘管子依然臨時把佛腳抱了幾天,而是聊些家常。出生在哪裡,怎麼入的行,為什麼做演員,拍過哪些影片,在影片裡演的什麼樣的角色,喜歡演藝生活嗎。子依然不擅長說話,有些結巴,林導不催,喝著茶靜靜地等,安下心的她語言流暢起來。好像從沒有人這麼想要了解她的過往,自已只想盡力去遺忘,不怎麼敢回頭,偶然拾起一個小片段,也會飛快地扔掉。那個飢餓孤單的小女孩,是誰呢?貧窮不僅讓人困頓,更會產生深深的憤怒和羞慚,需要抱歉不安的是她,多餘地玷汙了這個世界,童年的無知無覺讓人意識不到環境的差異,然而隨著年齡不斷增長的,是火箭一樣飛昇的羞慚,憤怒膽小地退卻了,不知道該如何遮掩,羞慚與脈搏一樣時時在跳動。學校的課間休息令人感到漫長的孤寂,現在想想,她總是一個人,像啞巴一樣活著,不是不願意融入到孩子們的交往圈中,似乎他們看不見她,並沒有誰特別針對,應該算一種集體性的默契忽略。她的雙眼如同盲了,沉暗得沒有一絲光芒,迷霧如何也遮蔽不住。被林子孝的提問所解剖,細碎的傷口一寸寸攤鋪在茶味的光線中,湖風無微小不至,時間封住了流血的傷口,遺留下心底厚厚的灰燼,這不是她的,僅是另一個陌生人的故事。林導認真專注地聽著,不時簡短地追問一句。另兩個男人一言不發,偶爾舉杯飲茶。

子依然講完,林導不發一言,眺望向湖水,思索著什麼。吳莉莉忍耐了半天,見好一陣無人開口,向前弓著腰,對林導說,“林導,這個角色是不是很多人爭?”

林導整個人彷彿沉陷在湖水裡,沒有聽到。坐在林導右邊的男人瞟一眼,接話道,“是有幾個,正在傷腦筋!”

“我們子依然如果有這個幸運,一定會萬倍努力的!”

“可是她沒演過女主角呀?這個戲很吃重的。”

“放心放心,你也聽到了,子依然從小吃過不少苦,吃苦是沒問題的。”吳莉莉湊過去,幫他續一盞水。

“要不你們先回去聽信吧!”男人拍拍林導的肩膀,“老林,讓她們先回去,你說呢?”

林導眨眨眼睛,心不在焉地點著頭,“好,你們先回去吧!我要想想!”。

回去的路上,吳莉莉正待開口,瞧見子依然暗沉的臉,悻悻地閉住嘴巴。

到了家,倪峰正在等著她們,瞄瞄子依然,把眼睛轉向吳莉莉。吳莉莉看著子依然上樓,把自已反關在臥室裡,才和倪峰坐回沙發,頭碰頭地嘀咕起來。子依然做了一場大手術般,幾天下不了床,樓裡只有她一個人。鐘點工定時把飯做好,端到臥室門口,其它時候,變成杳無人跡的孤島。她也許把魂靈丟在那座湖心島上,或是那片人工湖的湖光裡,身體非常重,抬起胳膊似乎都需要千斤力量,勉強的微小動作引發全身巨痛。心底厚厚的灰燼高高揚起,撒得到處都是,她緊緊合上眼簾,不去看,但灰燼是無形的,想、聽、聞同樣會碰觸到它們,恨不得自已變成同樣的無形,這樣是不是會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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