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裡,那個人身穿菱格飛鳥三色臈纈圓領袍,右邊胳膊上是藍地纏枝葡萄紋錦半臂,革帶束著細細的勁腰,襯得本就俊俏的人更加長身玉立。

“宋釗?你回來了,對嗎?”祝行遙喃喃道,眼淚不斷落下來。

你穿著初見時的漢服,是你偏愛的唐制,就如你本就是個鮮衣怒馬的古代少年郎。

宋釗站在遠處,隱在光線裡,叫人看不清,他的聲音有著不合年齡的爽朗陽光:“祝行遙,你還好嗎?別哭啊。”

祝行遙立刻用手背把眼淚擦乾,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試圖靠得近些,宋釗身未動,卻依舊離她有些遠。

他還是笑著大聲問道:“祝行遙,你過得好嗎?有沒有想我?”

聲音漸漸有些飄遠。

祝行遙迫切地想來到他面前,可突如其來的大霧把她籠在中心,她走不出,看不見,急的再次哭出來:“宋釗,我很好,我過得很好。”

宋釗的聲音彷彿在四面八方,他輕輕笑著:“是嗎?有沒有想我?”

之後再沒了聲息。

“宋釗,你在哪裡?你快回來,回來看看我,我過得很好的,我很好……”祝行遙用盡力氣哭喊著,“你快來看啊,我過得很好……”我很想你,很想你,怎麼你就是聽不到?

聲嘶力竭,衝破迷霧,把她從夢中驚醒。

祝行遙茫然地睜開眼睛,淚水滴在枕頭上,暈染出痕跡,她機械地擦了擦,從床上坐起來。

怔怔愣愣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一切都井然有序,宋釗失蹤的兩年裡,她過得挺好的。

該上班上班,該休息休息,朋友約她,她也會跟著出去玩,吃飯喝酒旅遊,拍了照片會P的美美的發朋友圈。

就連脾氣也變得很好,沒有以前那麼急躁了。

我過得真的挺好的,你快來看啊,宋釗。

手機突兀地響起來,祝行遙看了眼,是座機打來的,以為是推銷電話,便沒有管它,任其響了將近一分鐘,她又重新躺回床上。

剛躺下,同一個號碼再次打過來,還挺執著的,不知道要賣什麼產品。

祝行遙伸手結束通話了。

兩分鐘過後,微信上有新的好友新增提醒,備註:我是A師大院辦。

A師大院辦,這幾個字,讓祝行遙平靜的心上起了一絲漣漪,這是宋釗任教的學校。

她透過了好友申請,那邊立刻發來資訊:【祝老師,我是歷史系助教小孫,剛給您打電話,您沒接,冒昧加您微信。】

祝行遙:【不好意思,剛才在忙。】

那邊也不介意,發了一個笑臉。

祝行遙儘量不讓自已有什麼希望,平靜地打出問話:【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宋釗回來了,對嗎?

停頓了好大一會兒,對方似乎是在想合適的措辭,聊天框一會兒是“正在輸入“,一會兒又沒有什麼動靜了。

最終,孫老師發來語音:【祝老師,宋老師失蹤整整兩年了,學校已經向人民法院申請宣告他死亡。】

升騰起來的心,一點點落下,幸好兩年來她的心已經經受了無數次的希望與失望,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祝行遙按住語音鍵,卻發現自已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便換成打字:【不是失蹤四年才可以宣告死亡嗎?】

打完這些字,手指停在傳送鍵上,又轉到刪除鍵,一個個刪掉。

最後只打出一個字:【嗯。】

孫老師:【鑑於宋老師的貢獻,學校打算追封他為教授,週日舉行送別會,您能來參加嗎?】

祝行遙:【能。】

孫老師:【宋教授這邊沒有親人,那您作為家屬出席可以嗎?】

家屬,是什麼性質的家屬呢?這兩個字刺痛了祝行遙,兩年前,他求過婚的,可當時的她沒有答應。

為什麼沒有答應呢?明明他們相愛了十年,沒有任何一方變心,經濟上也算富足。可當宋釗求婚的時候,她就是沉默了一下,這沉默讓宋釗很默契地收回了求婚,之後,宋釗就在一次考古活動中失蹤了。

祝行遙:【作為朋友吧。】

孫老師:【好的。】

想了想,祝行遙發過去一個電話號碼:【這是撫養他長到十幾歲的福利院院長的電話,讓他作為家屬吧。】

孫老師:【十分感謝。】

祝行遙:【不客氣。】

之後,孫老師發來了具體的地址和時間,手機重新歸於沉寂。

祝行遙揉了揉太陽穴,眼神空洞地望著房間裡的照片,她和宋釗的合照正對著她笑,只是那帶笑的眼睛裡有一層薄霧似的,裡面有許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她問自已,為什麼兩年前沒有答應他的求婚呢?十六歲認識他,十八歲跟他在一起,直到二十八歲。

他們確立戀愛關係的第一天,他曾說過:“祝行遙,我的使命是愛你,除了愛你,我的生命沒有意義。”

祝行遙被他的認真逗得哈哈大笑,也沒放在心上,可是十年年來,宋釗履行了他的誓言,他愛她愛的虔誠。而她,也早把對他的愛融入骨血,宋釗失蹤之後,她也只剩下一副軀殼而已。

置頂的微信還是宋釗,他最後的訊息還是兩年前進入墓穴前發來的:【行遙,我的使命完成了。】

祝行遙回覆道:【我等你回來。】

然後對話就停止在這裡,後來祝行遙傳送出去很多資訊,但是對方再沒回復過。

點開對話方塊,祝行遙再次發出一條資訊:“宋釗,我答應你了,別再躲了,好嗎?”

沒有回答。

這樣的話,她發了兩年,沒有任何回應,她早該習慣了。

……

送別會上,宋釗的遺照用的是證件上的照片,黑色西裝,白色襯衣,臉上有些嚴肅,跟平時完全不同。

祝行遙默默看了一會兒,第一次覺得宋釗真的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變得很陌生。

她沒有哭,除了夢裡,她很少能哭的出來,她已經努力讓自已變得麻木了。

快六十歲的福利院老院長看到祝行遙,走過來慈愛地說:“行遙,我馬上就退休了,這些是早些年留在倉庫的阿釗的東西,交給你吧。”

祝行遙接過箱子,裡面散落地放著一些小玩意兒,其中兩張照片已經泛黃,她拿出一張,上面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臉上佈滿傷痕,非常可怕,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

院長笑了笑:“這是阿釗十歲時候的樣子。”

祝行遙訝異地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遺照,雖不能說比肩明星,但也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多少女學生為他痴迷,怎麼可能是這個樣子?

院長眯著眼,像是在回憶久遠的事,解釋道:“他是個孤兒,被人脈子轉賣好多次,中間受到過虐待,送到福利院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院長說著,指了指發黃的照片,“那時候,他完全不說話,更不理人,完全把自已封閉起來。”

祝行遙不敢置信:“宋釗是很開朗的,話也很多,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年,一直是他在哄我,逗我。”

院長點點頭:“他遇見兩個貴人,一個是你,讓他有個歸宿。”

祝行遙問道:“那另外一個是誰?”

院長指著另一張照片,是宋釗和一個男人的合影,只是照片年頭太久,模糊一片,男人的臉完全看不清,但是看起來年齡不超過三十歲。

“這位先生未婚,當時年齡也不符合收養條件,就默默關照阿釗,送他做了手術,資助他讀書。”

祝行遙久久沒有回過神,這麼重要的人,宋釗完全沒有提過。

她再次問道:“那您還有這位先生的聯絡方式嗎?我替宋釗去看看他。”

院長搖搖頭:“他沒有留下聯絡方式,連名字也沒有,後來更是連面也沒再露過,錢都是讓別人送來的。”

祝行遙陷入沉默。

送別會進行到一半,院裡的師生都獻上鮮花,之後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輕聲說著話。

誰也沒有注意,不知何時門外走進一個清癯的男人,四五十歲的樣子,要不看他滄桑的目光,單看挺拔的身材,也不過三十出頭,他穿過擁擠的人群,目光堅定地走向祝行遙,手裡拿著一軸畫卷,輕輕放在她的手上。

祝行遙有些怔愣,她並不認識這個人。

這個男人卻好像認識她許久一般,看她的目光帶了些濡溼,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良久,他開口:“祝行遙,回到我身邊。”

他的目光太哀傷,祝行遙忽而怔怔掉下淚來:“我們,認識嗎?”

那人笑了笑,略有些麻木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少年氣,他再次說道:“祝行遙,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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