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開始

契丹神冊二年(917年),李存勖南下進攻後梁,在新州(今河北逐鹿)徵兵,激起了當地軍民的反抗,新州裨將盧文進率部叛晉。

要說這個盧文進吧,也算是個“三姓家奴”,他原來是桀燕皇帝劉守光的部下,後來晉王李存勖領兵攻打幽州,滅了桀燕政權,把劉守光和他爸劉仁恭給砍了,盧文進一看窯變了,水沒腰了(出大事了),馬上派人向李存勖表示,他深受劉守光父子的壓迫,早就想要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就是沒想到晉王大軍如此神速,真是無敵之軍。一通馬屁拍的李存勖直樂,覺得盧文進是個人才,就留下了盧文進。

就這樣,投降晉國的盧文進在李存勖弟弟李存矩手下當差,成了李存勖小弟的小弟,心裡不是很愉悅。李存矩這人也沾點毛病,就是好色,看上了盧文進的女兒,要不說李存矩也不會追女孩,她爸在你手底下當差,你軟磨硬泡早晚不都是你的人嗎!

咱這位李大將軍偏不,二兩馬尿下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姑娘願不願意,直接強搶,給盧文進氣得一口氣沒上來病了好幾天。

盧文進還在想著怎麼治治李存矩,李存矩就遭了報應,被底下叛亂計程車兵給殺了,這下子換盧文進懵了,他一想,李存勖他弟弟死我這了,他能饒了我?正趕上此時李存勖跟後梁打仗,徵用了盧文進的人。盧文進本來兜裡就沒啥東西,這下還被人給掏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另起爐灶,反他孃的。

但是自已勢單力薄,於是盧文進便派人勾引阿保機南下,表明態度,只要契丹兵馬幫他,他兜裡這點東西包括他自已都是契丹的了。阿保機按捺不住自已躁動的心,點齊兵馬就興沖沖的南下新州了。

在匯合了阿保機的契丹大軍後,盧文進忙前忙後,天天問候耶律阿保機,不是伺候起居就是伺候用膳,口稱天可汗、大皇帝。

耶律阿保機心裡很清楚,盧文進一天像個舔狗似的跟著他,不是有多麼愛他,而是期望藉助契丹的力量,幫助他自已在長城內獲得一塊地盤。所以,即使盧文進並非一心一意忠心於契丹,阿保機也沒將他一個小小的漢將放在眼裡。

盧文進一心想要報仇,趁著李存勖和後梁在河北大戰的時機,他向阿保機獻計,攻取山北八軍。

盧文進唾沫橫飛地對阿保機說:“李存勖主力都在河北與後梁軍大戰,山北八軍兵力空虛,這是上天賜給俺們契丹的大好機會啊!要是這個機會不抓住,等到李存勖滅了後梁,只怕他會回過頭來打咱們!”

耶律阿保機心裡腹誹,你啥時候成契丹人了,又問:“雖然現在晉國的大軍屯聚在河北,但在幽州還有他們好幾萬兵馬,我們怎麼過得去呢?就算繞過去,被他截斷了後路咋辦?小盧啊,你還年輕,這用兵打仗的事兒啊,千萬冒失不得。”

盧文進道:“主上啊,現在老李家和老朱家互掐的厲害,幽州的那幫子慫兵只敢守城,論野戰能力,咱契丹鐵騎一波衝鋒,他們就自然土崩瓦解了。這樣吧,您要是還擔心,我給您當先鋒,然後您再帶著大軍散步過來就行了。”

耶律阿保機笑道:“小盧啊,你先別急,這事兒我還得問問別人的意見。”他又問了述律平、耶律曷魯、韓延徽等人,大家都說這會兒確實機會難得,不要錯過。

就屬盧文進最著急,天天堵著阿保機說:“主上,再不趕緊出兵,肉都給別的狼叼走了!”

耶律阿保機面容冷峻地一揮手:“出兵!”

這一次,耶律阿保機親自掛帥,契丹三十萬大軍(存疑)殺出草原,直撲山北八軍統帥總部所在地新州。

阿保機命令盧文進率領所部進攻新州,新州城下旌旗招展,號角長鳴。給新州守將嚇破了膽,驚慌失措下根本顧不得守城,連滾帶爬的棄城而逃,阿保機初戰告捷,奪取了新州城。

這個時候的李存勖同志,正在夾河前線與後梁大軍對峙,聽說盧文進叛變,新州失守,氣得火冒三丈,給幽州節度使周德威下令,消滅盧文進,討伐阿保機。

周德威也算是五代時期的一代名將,帶兵和契丹人在新州以西幹了一仗,遊牧民族天生的野戰無敵優勢使得契丹人大敗周德威,砍死了周德威的部下三萬多人,周德威無奈之下跑進了幽州城不出來了。

不久後,三十萬契丹大軍跟著周大將軍逃跑的尾氣來到了幽州城下,耶律阿保機下令,把幽州城裡三圈外三圈圍了個水洩不通。

周德威吃了一次虧後,拒不出戰,任憑契丹兵在城下破口大罵,他就縮在城裡不出來。遊牧民族騎兵天生的優勢就是在平原野戰依靠騎兵的衝擊力近乎無敵,但他們只要面對中原王朝的堅固城牆,就會變得束手無策。

這回換阿保機抑鬱了,你丫的老子以前在草原那都是不服就幹,當面鑼對面鼓的廝殺一場,分出個勝負。這個周德威不講武德啊!打了敗仗躲起來,死不露面,讓我想打他都沒法打,這可咋辦呢?

這時候,盧文進登場了,他告訴阿保機,不怕不怕,他們有守城策,咱們就有攻城計。

盧文進佈置了攻城錘和雲梯,帶領屬下的漢軍打頭陣,周德威這廝也不是善茬,讓守城士兵往城下扔滾木礌石,放冷箭,澆金汁(糞汁)。打退了契丹軍和漢軍的一波波進攻,但他們絲毫不氣餒,很快又衝上去,再被打回來,再次衝上去……

就這樣打了好幾天,阿保機一看這也沒效果啊!每天擼擼個大臉,盧文進看老闆生氣了,靈機一動,擠眉弄眼地跟阿保機說:“主上啊!既然咱們地上攻城不行,不如試試地下攻城……”

阿保機一聽,直拍大腿,還是你們漢人有辦法,拍了拍盧文進的肩膀說道:“小盧啊!不錯不錯,快去部署吧,打下了幽州城,朕保你前途無量。”

隨後,盧文進帶著漢軍和契丹軍從城外挖地道,準備一直挖到城內,本來這個計劃萬無一失,阿保機和盧文進都要擺酒慶祝了,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出現了。

周德威放到現在絕對是個打心理戰的大師,他掐指一算,這兩天契丹軍和盧軍歇著沒攻城,可能是沒憋好屁。

於是乎,他在城牆下挖了壕溝,等契丹兵挖通地道後,往地道里邊倒入滾燙的銅水,契丹兵馬猝不及防,死傷慘重,不得不取消了這一地下工程。

周德威屢次挫敗契丹軍的攻城計劃,就這樣雙方僵持了兩百餘天,幽州城依舊在周德威手裡。

此時的阿保機糾結無比,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就這麼撤回去,他不甘心,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麼好的機會南下了。繼續打下去,這得耗到啥時候啊!

這時,李存勖幫助他做了決定,在夾河前線的李存勖時刻關注著幽州的局勢。話說原本他跟後梁軍打得正起勁兒呢,就快贏了,契丹人在北方給他捅了這麼大個簍子。

經歷了短暫的蒙圈之後,李存勖決定不救幽州了,因為跟後梁老朱家的決鬥馬上就分勝負了。但他考慮到一個問題,被契丹人拿走的東西,再想要拿回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幽州,作為中原王朝抵禦遊牧民族南下的戰略要地,地理位置十分險要。如果幽州失守,那麼中原王朝將無險可守,農耕文明和遊牧文明的軍事鬥爭將一直處在被動的戰略地位。

這一場景,在不久之後的宋朝可以預見。丟失了幽雲十六州屏障的北宋王朝一直憑藉著血肉之軀硬抗遊牧騎兵南下,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整個國家不堪重負,最終不得已用錢買和平。

在是否救援有著的這個問題上,李存勖召集自已的軍官參謀團,一塊商量對策,李存審、李嗣源等將軍都主張救援幽州,理由是幽州一失,晉國就將面對南北兩線的軍事壓力,得不償失。

經過一宿的深思熟慮後,李存勖決議北上救援。

他從前線抽調了七萬軍隊由李存審和李嗣源率領北上,他自已仍與後梁大軍繼續作戰。李存勖此時完全在賭,因為他本身只有十幾萬軍隊,冒著全軍覆沒的風險兩線作戰,不得不說李存勖的魄力非同一般。

幽州局勢危急,李嗣源率領三千騎兵先行北上,在幽州以南六十里遇到了契丹軍一萬餘人,李嗣源主動出擊,佔得先手,大敗契丹軍。

但面對勢大的契丹軍,李嗣源不敢託大,雖說三十萬契丹鐵騎有點扯犢子,但十幾萬還是有的。隨著李存審率領大軍趕到,雙方展開決戰。此戰,李存審和李嗣源各顯神通,為了應對契丹騎兵的衝擊,李存審佈置鹿角陣阻擋,陣後佈置弓箭手。

應該說,這個陣法的佈置讓晉軍佔據了有利態勢。契丹騎兵面對平原上的障礙物,其衝擊力度必然銳減,而李存審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等到契丹騎兵第一波攻勢衰竭後,晉軍兵陣後方的弓箭手萬箭齊發,輔以煙霧迷惑契丹軍。李嗣源率部從兩翼殺出,合圍包抄契丹軍,這便是兵法上慣用的中間堅守,兩翼迂迴包抄。此戰術屢用不爽,契丹軍頓時大敗而逃。此役晉軍斬首萬餘,俘獲軍械物資無數。

耶律阿保機看著攻城無果,又連番戰敗,內心早已動搖。知道自已還是嫩了點,打不過李存勖,只好帶兵回了草原。但他仍不甘心,便留了一個釘子——盧文進。

阿保機撤退前,任命盧文進為幽州留後、盧龍節度使,駐節平州(今河北盧龍),守住了契丹南下中原的一個重要通道。

幽州之戰後,阿保機消停了一段時間。他並非是一個逞匹夫之勇的莽夫,在他消停的這段時間裡,他仔細覆盤了上次南下的失利,總結了戰場經驗和教訓,分析了已方和對方的優劣,為再次南下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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