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秦時月讓金不換幫他取一本信箋紙過來,金不換遲疑地問:“能不能過幾天給您?”

“這麼點舉手之勞的小事,為什麼要過幾天?你怕麻煩是嗎?那我陪你過去取就是。沒這東西,有時隨手記個號碼、名字、想法之類的,很不方便。”時月說。

“哪裡啊,秦團,您這話是折煞我了,”金不換說,“是沒貨了,要去印了。”

“這些必要的辦公用品,應該有個提前量,怎麼可以斷檔?”時月提醒說。

“秦團,您是不知道。這個……這個……”

“怎麼這樣?有話快講。”時月不滿地看著金不換。

於是金不換反映了一個問題,說保安團貪小便宜的風氣很盛。

從信箋紙到信封到筆記本,從漿糊到大頭針、回形針,從斗笠到雨傘、雨鞋、鐵鍬,見什麼拿什麼。

手電筒、毛巾、肥皂等,有些東西剛採購回來,轉眼就所剩無幾了,全被人拿回家了。

這秦時月最見不得的,最深惡痛絕的,就是一個“貪”字。

自從參加工作,他從不拿公家的東西。唯一拿回宿舍自用的一疊戰區信箋紙,還是作廢的。戰區地址變更後,原來的信紙只能作廢,堆在走廊上,要當廢紙處理。他看著可惜,拿了一刀回寢室,一直還在用。

他認為貪婪是動物的天性,動物最原始的本性。而人與動物最大的區別之一,就是應該有節制,能自律。

別說貪公家、集體和他人的,即使是貪自家的,貪吃、貪睡、貪玩,他都反對。

而貪別人和單位的,貪大貪小,情節輕重而已,性質都一樣,都是人品問題,需要堅決抵制。

在秦時月到來那時,秦夢保安團還沒有食堂,每逢中飯時分,大家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自已找食吃。

秦時月覺得這樣首先不利於大家的身體健康,因為許多人中午不僅沒有好好休息,而且還在吆五喝六地喝酒。

其次是不利於保安團的形象。大夥兒蝦有蝦路,蟹有蟹道,各找地盤與搭檔,不少人吃的是人情餐、霸王餐,平白地添了許多埋單的冤大頭。

聽金不換講,懾於保安團的勢力,那些東道主表面上低頭哈腰,背過身就罵娘,罵保安團的人是“白食祖師”。

秦時月瞭解實情之後,便竭力建議莊厚德辦食堂。

過了幾天,莊厚德回覆秦時月說:“行,食堂你就辦起來,也省得弟兄們吃箇中飯都沒著落,東遊西蕩,像條流浪狗似的。”

秦時月很開心,覺得莊團長還是個體恤下情的長官,不愧是寫字的,有人文關懷之心。

不出半月,食堂辦起來了,就在保安團的樓下。自已的房子,買了些鍋盆瓢碗,請了個廚子,大夥兒早、中兩餐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可以享用了。

食堂辦成後,眾人吃得好,中午作息有規律,人都胖了一圈,於是紛紛在背後讚美莊厚德的善舉。

這秦時月聽了,也不與人說破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不與人爭功,也不會爭這麼丁點功。

有次吃中飯,秦時月去晚了一點,只他一個人,飯卻沒了,便問怎麼回事,是不是突然間來了什麼客人。

食堂的大師傅是個高大胖子。他一邊為秦時月臨時加燒油渣面,一邊瞪著雙眼,絡腮鬍子像貓須一樣根根豎起。

他用長柄湯勺“啪啪”敲了兩下鍋沿,說:“有的人吃一份帶一份,有的人打雙份,還有打三份的,燒再多也不夠啊,哼!”

時月問他:“是女人嗎?”

胖師傅說:“女人有,男人也有。眼光淺啊,貪小便宜。公家的便宜哪裡貪得光的?”

時月說:“是啊,師傅您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公家的便宜真的貪不光,也不能貪。他們的行為,說明思想境界遠不如您這個爐臺師傅!”

秦時月這才知道,有了油水,就會有一些手伸過來。他即興背誦了一首元代無名氏的《醉太平》給胖師傅聽:

奪泥燕口,

削鐵針頭,

刮金佛面細搜求,

無中覓有。

鵪鶉嗉裡尋豌豆,

鷺鷥腿上劈精肉,

蚊子腹內刳脂油,

虧老先生下手。

看到爐臺大師傅似懂非懂之樣,還特意解釋了一下。

胖師傅聽了,說:“懂了。可見這貪小的行為,古來就有,也從來被人看不起。”

時月討厭佔公家便宜的人,也討厭多吃多佔之人。

他認為多吃既反映了內心的貪婪,也對身體不利,是人為地加重腸胃的負擔。人若想要健康,少食是一個途徑。

所以佛道兩家都講究節食、素食、斷食(辟穀),這實在是有依據的。

下午,秦時月轉了些科室,問了一些實誠點的下屬,才知道大師傅並沒有冤枉人,是有些人多帶飯菜了,包括宣自嫣和扈小芹。

扈帶兩份,宣帶三份,家中的老小都照顧到了。還有門房老莫和幾個三四十歲的少婦,也是瞅著空子拿。

聽胖廚說,別看有人說話結結巴巴的,做有的事可利索了。用自已的食盒,看似打了一份,實際數量連兩份都不止。臨走時,還會順走一棵包心菜,兩株萵苣筍,一捧土豆……早上吃剩的冷包子、冷油條,也不能被見到,要不就一鍋端了……

但胖廚只能背後發發牢騷,還不敢指名道姓。

他不敢當面阻止是有原因的。

因為這保安團裡,連個門衛都是有來歷的,他哪裡得罪得起,除非自已是不想幹了。

秦時月想起來,經常見門房莫師傅早上或中午離開單位時,會趕著一頭小毛驢,上面馭著兩隻布袋。原來布袋裡都放著這些好東西啊,真是讓人昏倒。

秦時月於是問馬有福,食堂裡那些貪小便宜的事怎麼沒人管?

馬哈哈哈哈地笑笑,沒有下文了。

後來金不換告訴他,“莫結巴”的大名叫莫用心,但由於這個姓氏特殊,取什麼好聽的名字都是白搭,連姓叫的話,意思都會反一下:如名叫愛國的話,連姓一叫,就成了“莫愛國”,那不是反動了?名叫“勤奮”的話,連姓一叫,就成了“莫勤奮”。他又結巴……人家讓他慢慢說,莫結巴,結果他還以為人家是在罵他,諷刺他說話結巴,於是跟你急。一急,就更加結巴,偏要結巴了,於是“莫結巴”的綽號就叫響了。

但不管“莫結巴”如何小貪、小摸,大家都當作沒看見,為何?這“莫結巴”很會做人,團里長官的幾匹馬和幾輛腳踏車,他燒完水分完報紙,閒下來時,會將它們擦得纖塵不染。長官家裡缺個針頭線腦,仁丹、蚊香、藿香水,摔壞個鍋碗瓢盆之類的,要他跑個腿,他都會走街穿巷的一一安排停當。

宣自嫣老大不嫁,所以愛在人前自稱為“姐”。家中呢,還有一對不放心她的老父母。

自已吃得好,就想讓家人也享受這份福利,想法倒是好的,但沒想過這福利家人該不該共享。

大家看在眼裡,但當面誰都不響,誰都不願意做惡人,背後卻誰都在講。有些人講著講著,看看長官沒反應,身邊順手牽羊的人又越來越多,於是自已也隨大流,加入到多吃多拿的隊伍中了。

秦時月初時聽了,也不怎麼在意,心想,讓他們嚐點甜頭也好,慢慢的總會有所收斂吧。

可後來情況失控了,有人越打越有勁,跟風的人也越來越多,同事們反響很大。

特別是食堂的胖廚經常發牢騷,說再怎麼多燒,都不夠,都會被掃蕩得一乾二淨。

於是時月覺得不能不管,得抓一抓典型才是。要抓就抓龍頭,“莫結巴”這樣的龍尾巴也就算了。想想宣自嫣年長自已十來歲,怕人家面子上下不來,於是去找比自已小几歲的扈小芹。

舊檀有《憑欄》詩云:

蝸角爭何利?

放懷天地寬。

黃金碧玉器,

身後在哪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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