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怕

陸珏又愣了愣。他眼裡的郡主，是那個縱馬歡笑的貴女、是那個粥場施粥的女菩薩，也是那個在如意坊看著自已流淚的小姑娘，但從來都不是如今這個野心勃勃的樣子。不過，她若想要，他便給她。只是打北虜和西狄，那可不是一句話就可以的，他倒是的確想過，但是那是要在獲得大周本土的土地之後，否則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拿下北虜和西狄。若是透過攝政王，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看郡主的樣子，顯然並不想讓攝政王知道啊。

岑聽嵐看陸珏不說話，就知道自已的想法過於激進了。也是，上輩子陸珏當了十年皇帝，臨死都沒部署出兵北虜和西狄，還是她後來從他留下的手稿中看到的。那這輩子，自已現在就要打北虜和西狄，是有點兒異想天開了。岑聽嵐嘆了口氣，有些悻悻地：“看來不行。”

“也不是不行……”陸珏不忍看她失落，想了想，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我還有些人手……郡主若是想要，我和王爺談，用我的人手，不牽扯大周，到時候把人給王爺就是。”

“那不行，你的人，誰都不給。給了我爹，萬一他一糊塗，扭頭到岑二那裡充了公，你豈不是白忙活了。”岑聽嵐一口否定，“不讓我爹知道，什麼時候他真拿掉了岑二自已當皇帝了再說。”想了想，小姑娘又搖了搖頭：“不行，他當了皇帝也不給他，留在你手裡就是了，當爹的也好意思要女婿的東西？”

陸珏有些尷尬：“郡主，不能這麼說，王爺……”

“不管他，不讓他知道。”岑聽嵐不理那些，拽著陸珏的胳膊，“不告訴我爹是不是很難？要幾年啊？”

幾年……不，她想要的，他都要儘快給他。陸珏思索著。“我試試看走海路，或者繞過……郡主，我們先拿下婆羅多和安南好不好？”雖說南地多瘴疫之氣，毒蛇猛獸遍地，但是相較西北之地更好掌控，他的勢力已經在滲透了，成功機率要大得多，而且。只是……陸珏有些忐忑，自已說出這話，就相當於和郡主交了底：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清倌，他背後經營著並不弱於一方諸侯的勢力。所以，郡主會不會因此厭了自已？應該也不會吧，畢竟郡主她……

岑聽嵐睜大眼睛，忽然發現自已陷入了一個誤區，上輩子她因北虜而亡，所以心心念念想著要吞併北虜報仇，可是離開北虜，她還可以先在別處稱王稱霸啊，打牢基礎再去幹北虜，豈不是更痛快！岑聽嵐當場拍板：“好，就先拿下安南，然後收了婆羅多，往北直取烏孫和堅昆！”

陸珏神色上有些惆悵：“郡主，您不奇怪，我……”

“有什麼可奇怪的？”岑聽嵐奇怪的問，“你這麼問才奇怪。”

……是他想多了，郡主還真是對他很有信心啊。陸珏嘆息一聲，試圖讓自已的小郡主不要對他這麼放心：“郡主，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麼敢說這話？”他謀劃的可是殺頭誅九族的大罪，現在小郡主是自已的未婚妻了，誅九族，她也算一個啊。

岑聽嵐像是猜到了陸珏的心思，笑著湊到陸珏面前：“陸珏，我要乾的可是殺頭的大事，你怕不怕？”

“不怕。”陸珏抿唇，輕聲說道。

岑聽嵐嘿嘿笑了，狡黠而又得意：“你放心啦，我幹什麼都不會有事的，畢竟要是岑二想誅我九族，他第一個得跟著死呢。”

陸珏愕然，看小姑娘歡快的笑臉，也跟著笑了，是啊，皇帝是攝政王的親侄子，岑聽嵐的親堂兄，兩人關係之親近，誅一族都得算上他。不過，陸珏笑了：“你為什麼喊陛下岑二？”他要是沒記錯，當今陛下乃是先皇幼子，排行第七。

岑聽嵐聳聳肩：“那個二貨，若不是有我爹撐著，他分分鐘都要丟了江山的，喊他岑二那不是剛剛好。”小姑娘皺著鼻子，說到皇帝嗤之以鼻。

陸珏點了點頭，的確，皇帝就是個傀儡，軍國大事都控制在攝政王手中，只是攝政王雖然英明神武，但是大周天下已經江河日下，攝政王顧忌先皇的面子和小皇帝的感受，到底沒有刮骨療毒，只是維持了王朝表面的繁榮：他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舵手，憑藉自已過人的膽識和高超的技藝，駕駛著大周這艘破破爛爛的巨輪躲避著海上的滔天巨浪，只是到底能躲幾時呢？陸珏垂下眼眸，北虜西狄，還有自已，不都是潛在水下的暗礁洪流，隨時都想要將這艘鉅艦掀翻麼。

岑聽嵐不知道陸珏心中在想什麼，攀著他的胳膊撒嬌：“陸珏，你缺什麼，我去找我爹要。”

小姑娘香香軟軟的身體掛在自已臂彎，陸珏的臉忍不住又紅了：“郡主，我什麼都不缺，郡主放心即可。”

岑聽嵐得償所願，立刻不在意這件事情到底多難了。陸珏是誰啊，上輩子天縱奇才的大秦君主，他說能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小姑娘拽著陸珏興沖沖往前走：“走了，我們到處轉轉，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府邸，你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提，讓他們改去。”她笑著說，揚起的笑臉比綻放的梅花更美豔。

後來的許多日子，陸珏都很鄙視當初的自已，女兒十四歲在他眼裡還是個孩子，可是他當初便已經惦記上了十四歲的郡主好些年了。也是為此，後來陸珏便越來越覺得岳父是個好脾氣的，若是換了他，誰敢從那樣小就開始惦記自已的閨女，他非得給他剝皮剔骨挫骨揚灰不可。不過如今，陸珏可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這是他的女神，是他的小姑娘，誰都別想奪走。陸珏任由岑聽嵐拉著手走在府邸中，入目皆是風景，就連往年看在眼中都是災難的大雪，也終於有了冰雪琉璃該有的美麗。

岑聽嵐拽著陸珏在朱雀大街的宅子呆了大半日，眼看著原本的牌匾被摘下，換上了陸府的匾額，岑聽嵐開心的仰起頭看著陸珏：“陸珏，你看，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

陸珏也笑：“有郡主的地方，就是家。”

小姑娘開心的撲進他的懷中，陸珏伸手將人圈住。抬起頭時，餘光瞥見站在朱雀大街盡頭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地笑容，他願意在郡主面前當個好人，可不代表他真的就好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