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下江鈺顏一個人,他明明知道江鈺顏會做什麼,他關上的不是家門,而是江鈺顏的生門,他當時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蘭宜市大街上馳行,他拼命不去想和江鈺顏的過往,這都是她自找的,為什麼來招惹自已,是那個人的女兒,為什麼還來招惹他,都去死吧,都去死。

他開了很久的車,直到汽車油量耗盡才在一座大橋上停下,他掩飾悲傷,內心的缺口還是越來越大。

‘砰~砰~砰····’

絢爛的煙花在寬闊的江面上照映出來,他抬眼看去,是一座遊樂園,巨大的摩天輪在緩緩轉動,煙花成了它的背景圖,他想起來和江鈺顏的第一個約會,就是在遊樂園,他對這些小孩子玩兒的遊戲嗤之以鼻,江鈺顏對此卻十分熱衷,幾乎每個月都會來一次,江鈺顏帶著他看過所有她玩過兒的專案,然後走到了摩天輪面前。

“只有這個,我沒有坐過”

女孩眼神很閃,抬頭望著摩天輪的最高處說道。

“為什麼?”秦家華淡淡的問。

“摩天輪象徵永恆的愛,傳說只要和喜歡的人坐到最高處接吻,上帝就會給予他們祝福,讓他們能永遠在一起”

“你信這個?”

“不信”

江鈺顏很誠實,脫口而出的不信兩個字愉悅了秦家華,他鬼使神差的說道:“一起坐一坐吧”

“好”

絢爛的煙花,旋轉的摩天輪,和牽手奔跑向永恆的兩個人····

秦家華有些急切的拉開車門,啟動車子,聽到汽車短觸的啞鳴,才後知後覺沒油了,車子啟動不了,他隨即往家的方向狂奔,汗水從脖頸處不停往下流他都沒有察覺,只覺得心臟疼得厲害,這個女人一輩子都在堅守的是什麼,好像除了自已她什麼也沒有求過,江鈺顏只想和自已有個家有個孩子,然後安穩的度過一身,世人最簡單的期盼終是被他輕易的毀了,江鈺顏只想讓他一輩子開心,但江鈺顏不知道自已這輩子的痛苦就是因為她江鈺顏,多諷刺的愛,多諷刺的一生。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照進房間,秦家華蒼白著臉,撥通了醫院的電話,警察和法醫很快就到了秦家別墅,法醫在確認江鈺顏沒有了生命體徵之後才出了報告,秦家華撥通醫院電話之後,神情很恍惚,江鈺顏的屍體被帶走他也沒有反應,活著的一個人,就像是死了一樣,警察想要了解事情真相,問了很久,秦家華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秦落收到母親自殺的訊息是在三天後,秦落面上沒有表現出悲傷,簡莎很擔心,這樣的表情代表著秦落心裡是不接受這個訊息的,所以從上車那一刻開始,簡莎沒敢和她說話,就怕她突然崩潰。

殯儀館是個對外人而言帶著些晦氣的地方,沒人想要踏足這裡,秦落也是第一次來,她神情萎靡,好像在做一個不能醒來的夢,只是她跟著殯儀館的人來到母親的屍體旁,一路過來的難以置信還是毫無徵兆的直擊她的心靈,她從頭到尾打量著母親沒有生氣的臉,淚水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十四歲的她哭得像個孩童,她連著哭了好幾天,簡莎陪著也哭了好幾天,秦落睡醒了哭,哭累了睡,反反覆覆,大悲之下病了一個多月,簡莎寸步不離,照顧著她,讓醫生給她用了最好的藥,秦落渾渾噩噩,有時候彷彿身在天堂,有時候又像是在地獄,她煎熬、痛苦,更多的是後悔,如果自已沒有去外婆家,媽媽就不會死了,她不會讓媽媽死的。

秦家華一邊操持江鈺顏的葬禮一邊要照顧生病的女兒,已經憔悴得不成人形,眼底之下的青黑讓他看上去疲憊不堪,身形瘦了一大圈,外婆在葬禮上給秦家華狠狠甩了一巴掌,秦家華心裡有愧,都受著,外婆老來喪女,悲痛不言而喻,又看到秦落病倒,除了囑託秦家華照顧好秦落,也不能在做什麼,她沒了女兒,不能讓外孫女一直病著,她看著實在揪心。

外婆回了鄉下,簡莎也回了家,偌大的秦家別墅只剩下秦家華和秦落,失去女主人的房子變得空空蕩蕩,江鈺顏走了,也帶走了別墅裡的生氣。

‘鈴鈴鈴···鈴鈴鈴····’

秦家華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女兒,走了出去,接了電話:“喂?”

“爸爸”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孩歡快的聲音。

“嗯,怎麼了?”

“爸爸,我想你了,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呀?”

“過一陣子吧,現在爸爸很忙”

“好吧”電話那頭,聲音明顯低落“那爸爸,你好好照顧自已,要按時吃飯喲”

“嗯,知道了”

秦家華掛了電話,看向秦落房間的方向,眼神晦暗莫名。

秦落意識一直混沌不堪,這天腦子裡的昏沉終於是清了不少,她感受到手背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擦來擦去,睜開眼一看,就見秦家華正低眸給她擦拭手背,那裡有打點滴後留下的碘伏殘留,此刻已經被擦拭乾淨了。

“爸爸”秦落叫出了聲。

秦家華抬眼,才看見秦落醒了,柔著語氣問道:“落落,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爸爸,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秦家華看著秦落蒼白的臉,稍稍放下心:“沒事就好,你要快點好起來,今天好多同學來家裡看你,都想你病好了去上學呢”

“嗯,爸爸,我知道了”秦落氣息很輕,才說沒兩句,就覺得好累,秦家華讓她躺著休息一會兒,叫保姆做了些清淡的米粥和小菜過來,秦家華一口一口的喂秦落,秦落吃了兩口就沒吃了,說吃不下了。

“再吃一點兒吧,病好得快些”秦家華哄著,秦落聽話的又吃了幾口才躺下。

日子飛速流逝,母親逝去的傷痛已經沒有那樣刻骨,秦落嚮往常一樣去上學,秦家華也整日裡處理公司的事,休息了兩個月,公司的各種檔案已經堆積如山,他請了兩個職業經理人代為打理了一些事務,可是最後決策還是得自已上,儘管很忙,秦家華還是每天晚上按時回家陪秦落吃晚飯,秦落看著鬢角開始泛白的父親,有些心疼,兩人平日裡鮮少交流,但秦落能體諒父親的辛苦,吃了晚飯,父親要馬上回書房處理一大堆檔案,還要開視訊會議,到了深夜,秦家華的書房都還在亮著燈。

初中的畢業季透著不捨,揮別的不止初中三年,還有無悔的青春歲月,秦落和簡莎穿戴著學校發下來的畢業學士服,和同學們合影,和老師合影,最受歡迎的合影物件當屬秦落無疑,幾乎每個老師都跑來和她合影,連校長都來了,秦落笑得臉都僵了才結束,一踏出校門,每個人都要踏上自已的征途,有些人或許不會再見,有些人或許會變得生疏,十幾二十年後,誰還能記得誰呢,老師開頭唱起了那首‘同桌的你’,淚水和歡樂交織在每個人的心裡,甜甜的,苦苦的,澀澀的。

這就是青春的味道吧!秦落想。

寒假的時候,錄取通知書下來了,秦落不出所料的以蘭宜市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蘭宜高中,簡莎最後的衝刺也起了不少效果,堪堪達到了蘭宜高中的錄取分數線,簡莎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都瘋了,她邊哭邊笑,像個傻子,對秦落說:“落落,我知道一定是你在庇佑我”

“我還活著呢,怎麼庇佑你呀”秦落也為簡莎開心,笑著說。

“總之就是因為你,落落,你真是我的大大大福星,你知道嗎,我中考前我爸說如果我考不上蘭宜高中就送我出國,你知道這有多可怕嗎?”

“不知道,有多可怕?”秦落笑著問。

“我最討厭吃麵包了”

說完兩人都大笑起來。

秦家華給秦落辦了一個簡單的升學儀式,慶祝她中考拿到了好成績,家裡只有他和秦落兩個人,但是氛圍是前所未有的輕鬆,秦落溫柔的望向母親照片的方向,眼裡帶著淚溼的氤氳。

她從不敢問母親為什麼會自殺,她知道母親的死對秦家華來說是個難以自愈的傷,她疑惑再深也不會懷疑自已的父親,畢竟父母恩愛是大家都有所見證的,她想不到母親自殺的理由,只是心裡是愧疚的,這份愧疚讓她更心疼秦家華。

寒假結束,陽春三月,開學季已經開始,秦落站在校門口很久才等到了簡莎姍姍來遲的身影。

“你做什麼這麼慢呀?”秦落問道。

“哈哈哈,你都不知道擺脫家裡那幫親戚有多難,真是累死人了”

“又來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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