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神州實行“府郡制”,在府郡制下共設三十六府,北離、東魯、西宇、南越各佔九府,而九府之中又有一“首府”乃是該區域的行政、經濟中心,由神都直接管轄,承管理其餘八府之責。而“府”之下又掌有若干“郡”,村莊、城鎮等小型聚集地便是由“郡”統一管轄。

南越地形以山地為主,人口多是集中於谷地平原等地勢低窪處,所以南越的“郡”數相較於北離、東魯這等地形以平原為主的區域要少很多,這也代表南越的一個“郡”需要管理更大的區域。而村莊、城鎮往往又星羅棋佈,地勢蜿蜒崎嶇更是加大了管理的難度,是以南越區域山賊馬幫氾濫,為禍一方。

“白川郡”隸屬於“甘陽府”,乃是南越東南邊陲的一處地界,據府城距離較遠,經濟並不富裕,多是靠“梯田”農作,自給自足。但白川郡首城“白川城”卻是白川郡內方圓十萬畝最富饒的城市,聚集著全郡約六分之一的人口。

而此時的白川郡來了三位不速之客。

“哇,師父你看,白川城好大好熱鬧,我在九青山一年見過的人加起來都沒這的人多哩!”白川城城門口,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天真少女扯著一位鬚髮發白、揹著一個長形匣子的老漢興奮地說道。

一旁約莫十八九歲地黝黑壯碩少年摸了摸少女的頭,寵溺道:“小華,師兄帶你到處逛逛可好?”

喚作小華的少女雀躍道:“好啊好啊!”

一旁的老漢嗔道:“志邦、小華,別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然而話音未落,少年便已拉著少女的手興奮地朝城裡跑去。

老漢見狀,無奈搖了搖頭,扶了扶背上的匣子,忽然似是有所感應一般看向城外一處空曠的地方,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而那志邦小華二人進入城中,一會把玩飾品攤販上的珠釵,一會饞饞地望著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他們都是孤兒,自小便在九青山上長大,很少下山,更不曾來過白川城這樣繁華的首城,城中的一切對於他們來說都是那麼新奇有趣。

“賣包子啦,現出爐的包子,鮮嫩多汁的肉包,快來嘗一嘗!”

隨著一股香氣撲面而來,小華的肚子不禁咕咕作響,志邦哈哈笑道:“小華你餓了?”話音未落,自已的肚子竟也不爭氣地叫起來,不禁尷尬地撓了撓頭。

志邦拉著小華的手上前問道:“老闆,包子怎麼賣?”

“哎,客官,三文錢一個,要幾個?”

“三文錢一個?一個肉包子能賣這般貴?九青山一文錢能買三個!”

包子老闆白眼道:“白川城物價便是如此,別家也都是這麼賣的,你若不買便快快讓開,後面還有人買呢。”

志邦看著小華期待的眼神,嘆了口氣,說道:“給我來兩個吧老闆。”

二人回到街上,志邦摸著見底的錢袋,臉色大囧,心想:“這白川城物價這般離譜,剩下的這些盤纏只怕在城裡都支撐不了幾天,去四平山還有半月的路程,消費得需更加精打細算才是。”

小華卻渾然不知這些,只是美滋滋地咬著肉包,湯汁沾得滿嘴都是,吃了三分之一後便遞給志邦,說道:“我吃飽了,給你。”

志邦嗔道:“吃這麼點這麼會飽,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把它吃完,我這不是還有一個嗎。”

小華直接將剩下的包子丟給他,鼓氣道:“傻志邦,另一個你是留給師父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師父都幾天沒吃東西了,修行者也經不住這麼辟穀的吧!”

志邦手忙腳亂地接過包子,心中感動,嘴上卻是嗔怪道:“你別亂扔呀,三文錢一個呢。”

小華對著他翻白眼道:“這都接不住,你‘山嶽訣’和‘崩山掌’就白練了。”

志邦猛咬了兩口肉包子,湯汁在嘴裡化開,鮮美的口感令他嘖嘖稱讚,只道這肉包價格雖貴,味道倒是不賴。

志邦旋即催促道:“小華,師叔與我們約午時於城西破廟會面,如今已是巳時三刻,師父想必先行過去了,咱們也得趕緊了,不然到時又要被師父責罵了。”

兩人又行了三刻鐘,方才看到城西的牌坊,志邦不禁更加感慨“白川城”的遼闊。此時一旁的一位頭戴青佈道巾、身穿布袍、腳踏草履、腰繫黃絲雙穗絛、手執龜殼扇子約莫四十多歲的半仙迎上前來,看著兩人樂呵呵道:“兩位小友,有沒有興趣來算一卦?”

小華好奇道:“算卦,那是什麼?”

“不過是騙錢的把戲,咱們趕快走吧,時辰就要到了。”志邦抓著她的手只想趕緊離開。

那半仙橫過身擋在二人面前,臉上仍是笑容可掬:“小友此言差矣,陰陽之易,乾坤之策,天地之數,自有其命,我觀二位印堂發黑,不久之後自已或身邊之人怕是有血光之災。”

“呸呸呸!”志邦皺眉道,“你個道士大言不慚,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緣何來詛咒我們!”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帶著小華離去,那半仙駐留在原地,笑容已經斂去,眼睛微眯,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志邦雖不信那半仙之語,但心中始終隱隱不安,帶著小華加快了腳步,只盼師叔與師父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

少時,二人終於來到了城西破廟處,此地地界已經荒廢,青天白日竟是荒無人煙,志邦沒想到師叔竟會選在此地會面。

小華見此地陰森荒蕪,心中害怕,緊緊抓住志邦的手臂。志邦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隨後打算向破廟中走去,但是突然背後似是被人碰了一下,志邦心中一驚,回頭叫道:“是誰!”

只見一個鬚髮發白、揹著一個長形匣子的老漢正站在他們身後,小華驚喜道:“師父!”

老漢卻是面色凝重,打量周圍,對二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小華正準備將方才買的肉包掏出來拿給師父,右手卻被老漢一把抓住,那鮮嫩的肉包被打落在地,小華正待去撿,老漢心中急切,斥責道:“不過是個肉包,理它作甚,快些隨我走!”

小華一時間只覺委屈至極,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志邦知道情況緊急,只得上前將小華攔腰抱起,趕緊跟上師父的腳步,小華靠在志邦的肩膀上,眼睛始終盯著躺在地上的包子,直至它消失在視野之內。

三人一直朝著城外跑了半個時辰,直至一個風景秀美的深山野林之中,方才停下歇息。志邦忍不住問道:“師父,究竟發生了何事,師叔呢?”

老漢嘆道:“你師叔他已經死了……”

“啊?”志邦以及一旁一直怏怏不樂的小華都登時大驚。

“你二人進城之後我便打算自已先行去城西破廟尋劉師弟,然而在我趕往城西的路途中發覺有人暗中跟蹤,我料想定是為了那東西而來,於是費了一番功夫設法甩了這幾個尾巴之後便來到了破廟,然而卻發現劉師弟倒在佛像之後,我連忙上前查探,但他已然斷氣許久。”老漢神色哀痛道,“我擔心對他下毒手的那些人尚未離去,會對你們下手,所以便想去找你們,但是剛一出門就聽到有腳步聲,於是躲在暗中察看,不想正是你們二人。”

志邦與小華二人不禁抹著眼淚,劉師叔向來十分照顧他們,如今卻突然死於非命,如何能不讓人傷心。

志邦抱怨道:“都是因為那把刀,害死了掌門,又害死了師叔,不知道還要害死多少人!”

老漢將背上的長匣取下,一邊撫摸一邊道:“飲血刀在九青山的訊息不知道誰洩露出去的,這刀本就是一把不詳之刀,每當此道刀出世定會帶來一片屍山血海。從掌門師兄在九青山上死於非命,再到劉師弟在破廟中遭遇不測,只怕這場殺業已然開始。”

志邦嘆道:“我們到現在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只是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逃竄,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老漢拍了拍愛徒的背,說道:“掌門師兄臨死前囑託我們將飲血刀送至四平山的四平山人手上,只要我們到了四平山,相信以四平山人的威望,賊人定不敢造次。”

志邦忽然想到之前遇到的奇怪半仙,正想開口,卻聽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響,老漢心驚,連忙帶著志邦與小華到一側草叢中隱蔽。

只見一幫馬賊追著一個男人、一個老婦和一個男孩,不出一會三人便被馬賊圍住。志邦放眼看去,但見這幫馬賊約莫十人,不過大多是普通人,有兩三個舉手投足間有天地之力的共鳴,想必是修行者,不過境界應該尚淺,大概在“識海”或“養氣”兩個階段,就為首的那個馬賊或許在“御器”邊緣,有些難以對付。而志邦自已也是修行者,不過不同於練氣修行者,他們九青山主修練體功法,所以他和小華以及師父都是練體修行者。

“我如今奇經八脈已開六脈,只餘任督二脈尚未打通,又有‘山嶽訣’與‘開山掌’在身,這群人當不是我的對手,何況還有師父這個‘先炁境’的強者在側,若是這些山賊等會要行惡,我定要他們好看!”志邦不過十七八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最是見不慣恃強凌弱,於是心中如此盤算。

老漢最是知道愛徒個性,連忙囑咐其不要輕舉妄動,但是志邦如何聽得進去,只是口頭答應。

只見那馬賊中為首的一人翻身下馬,對著那男人、老婦和小孩三人說道:“你們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那男人將老婦和孩子護在身後,顫抖道:“這……這裡是黑……黑風山,各位是黑……黑風寨的好漢。”

那馬賊嘲弄道:“這裡是黑風山,不是黑……黑風山。”

說罷一幫馬賊一齊鬨然大笑,那男人面色窘迫,卻只能陪笑。志邦聽聞,心中駭然,沒想到他們師徒三人竟逃至黑風山來了。這黑風寨惡名昭著,早在九青山之時他便聽聞他們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

那馬賊繼續道:“你既知道這是黑風山,那應該咱們黑風寨的規矩,要想從黑風山路過,就要交過路費,一人二十兩銀子,你們三個人,要交六十兩”

“好漢行行好,我們本就是逃難來的,身上沒有那麼多銀子。”那男人臉色忽然刷白,將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抖了出來,懇求道,“只有這些了全都給你,求求你大發慈悲,放我們走吧!”

那馬賊清點了財物,露出為難的神色,說道:“這可難辦了,這裡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十兩銀子,一個人的過路費都不夠,雖然我很想放了你們,但是我們也不能壞了規矩,不然以後怎麼做生意,大傢伙說對嗎?”

眾馬賊齊呼同意,那一家三口臉上已是面無血色,那馬賊見狀轉言道:“要不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原本你們三個今天都得死在這,但是我今天發個慈悲,給你們打個折,留你們其中一個一條性命,但是條件是活著的那個,要殺死另外兩個,怎麼樣,這個買賣划算吧?”隨後在他們面前扔了一把匕首。

那一家三口皆是面露絕望,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抱在一起哭了起來。那山賊不耐煩道:“再給你們十息時間,再不動手,你們今天都得死在這!”眾山賊圍觀起鬨,皆是咄咄相逼。

那男子顫顫地撿起匕首,交到男孩手裡,和老婦互通心意,哽咽道:“孩兒,來吧,我與你祖母不會怪你,但願你能好好活下去。”而那男孩只是不停地啼哭,自已平時連蟲子都不敢踩死,哪敢手刃至親。

志邦見狀再也忍受不住,他本就是孤兒,從小嚮往擁有家人的愛,這群人渣竟如此玩弄家人之間的感情,只覺義憤填膺,再也顧不了師父的勸阻,衝了出去,對著這幫馬賊道:“你們這群畜生,橫行霸道、為非作歹,不怕遭天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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