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光芒圍繞在沈淵的周身，一朵朵曼殊沙華依次注入到那些遊魂的眉心處
孤山之巔紅光沖天，許久過後沈淵才收了手由著陰差將恢復神智的魂魄帶去往生，他足尖輕點自山巔處一躍而下，穩穩落在我身前
“人界又出了何事？你不去尋崔珏他們倒是直接來這兒了？”
我將芙雲與黃嶽峰的事情告知於他，他的眸中閃過一絲晦暗，不過也是轉瞬即逝
“那黃嶽峰遊離人間已久，不知冥府這些年緝拿的遊魂中可有他？”
“這倒有些難了，這些遊魂的登記造冊是在小霂手中，按你所說那黃嶽峰的轉世魂魄應當也是近十幾年才被奪了魂靈，十幾年的時間誰也不知他遊蕩去了何處”
“冥府無法查詢到他的蹤影嗎？”
沈淵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們在靈智被吸走的瞬間就已經查詢不到蹤跡了”
沈淵帶著我來到那銅鏡前
“你且看”
赤紅色的神力打入銅鏡，如今要找尋黃嶽峰的靈魂，銅鏡之上出現的唯有那吞吃了他魂魄的芙雲
“冥府探尋鬼魂靠的便是他們的神智，如今那黃嶽峰神智全無，我也無法了”
沈淵拍了拍我的肩
“孟柒那小丫頭是不是隻告訴你，遊魂是我與小霂來處理？今日你便跟我去看看，那些處理過的遊魂”
我們一路穿過花海，沒有踏上孟婆橋，而是透過一旁的小路來到了往生鏡前
方才被沈淵處理過的遊魂並未飲下孟婆湯，但觀察神情舉止，與橋上那些盡忘前塵的魂魄並無異處
“他們的魂力連同神智已經被掠奪走，我能做的也不過是給他們一個輪迴的機會而已，就像一杯茶，被人一飲而盡，哪怕是再重新添上一杯，也不是曾經的那杯茶了”
“所以那芙雲便註定要添上這個惡業，沒法子挽救了對嗎？”
想到此處我不禁一陣惆悵，想到他們之間的前塵因果以及芙雲被捕後的自嘲
那句
怎麼偏就我為惡時，那些高貴的神祇就肯出手了
實在是可憐得很，我今日來冥府尋找沈淵，不只是為了黃嶽峰可以迴歸輪迴之路，更是為了讓芙雲少受些懲戒
生在那樣一個年代，萬般命數不由人，如果沒有那檔子事，想來她也會如尋常女子一般平穩一生
“你要知道，冥府做不到讓所有魂靈都得圓滿不留遺憾，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儘可能的為其提供公平”
公平嗎？是啊，這裡是冥府不是天道，芙雲的因也不是冥府能夠決定的
她遊蕩在學校裡這麼多年，只這一天便先後兩次害了無辜之人，縱使她的前世再怎麼冤屈，死後為惡的事情是抹不去的
想到此處我便也回了歸墟，冷冷站在蓮臺之前
芙雲已經清醒，見我神情如此，低低的笑了出來
“現在是不是要為了你們口中的公道送我去服刑了？”
“是，跟我上路吧，去冥府認個錯，大抵也會少些懲處”
“少些懲處？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這些所謂的正義公道，當初沒有惠及到我，如今卻要我為了這些甘願去受罪呢”
聞聽此言我也陷入了沉默，我想告訴她
你含冤而死不假，但也在這幾百年的光陰裡真真切切的為禍人間
我想告訴她，今日如果不是及時補救，她還會背上兩條罪責
我也問問她，憑什麼要把她受的苦強加到一群無辜凡人身上，可是看著她額角被虛空打下的紋路，我也明白了
許多事情許多道理此刻與她是講不通的，再者，未經她的苦，我又憑什麼要勸她向善
虛空之中一道水鏡憑空而現，範無咎謝必安二人穿過水鏡向此處走來
“她的事，殿下知道你下不去手，所以傳了我兄弟二人前來助你”
趁著範無咎去勾魂的時候，謝必安湊到我耳邊低聲開口
“很多時候很多事，你不必那麼追求圓滿，如今你是冥府的陰差，護人間平穩維持輪迴秩序才是你的要緊事，旁的，隨他而去就是”
那勾魂索的鉤子，牢牢抓在芙雲的琵琶骨上，便是她再怎麼不願也只能被黑白無常帶走
他們的身影消失之後我才想起了那個荷包
鴛鴦戲水……也許她流連於世不只是為了報仇？
奈何時間所剩無幾，想要探尋也只能等一等了
心裡總是念著這樁事，這一天算得上是難熬了，下了晚自習後我們幾個去食堂吃宵夜
即便是面對最愛的烤腸現在也是興致寥寥
“想什麼呢你”
哥哥把買好的餡餅推到我面前
“你今天都蔫了一天了，明天就放假了，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
“你是不是？又是那邊的事？”
看著他雙眸中滿滿的擔憂我點了點頭
今晚已經是週五，明天早上跑操後便是正式到來的週末假期，同寢室的同學難免會因為激動睡不著
等我有機會去冥府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
停在孤山腳下看著鏡中芙雲的生平，畫面一幀幀閃過，終於出現了那個荷包
她坐在閨房中仔細繡著上邊的鴛鴦戲水，嘴角不自覺的向上揚起，眸中滿是少女對未來情感期待
翌日天明，她踩著牆邊的假山，向隔壁院子招了招手，一個同她年歲相仿的少年爬上梯子
兩個人隔著牆頭訴說心意
身形看起來倒是登對，可是等畫面中那男子容貌顯露的時候，我瞬間愣在原地
怎麼會？畫面中的男子樣貌與哥哥楊鵬別無二致
就連頸後的胎記都是一模一樣的
回想起那天無故消失的汽水
難道芙雲纏上哥哥的原因是因為前世？
“且慢！”
我緊趕慢趕趕到了判官府，芙雲正被陰差押解前往煉獄，吞噬魂力為禍人間，等待著她的至少也是數百年的磋磨
“等等各位，容我片刻送一送她”
幾個陰差並未為難於我，後退十幾步為我留出空間，因為離開了虛空，她額角上的紋路已經消退
鎖骨位置留下了黑無常之前勾魂打下的痕跡，此刻她面色平淡，如同深秋時節沉寂的死水，再無一絲波瀾，看不到任何對未來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