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一掀,首當其衝的便是許久不見的宮瑾,他身著一件淺色的圓領長袍,黑亮如瀑的長髮被精心束成髮髻,用一支玉冠固定。清雅俊秀的面孔微呈怒意,很明顯將要發作。

他越門而入,視線直接從沈知秋頭頂穿過,不偏不倚落在她身後臉色大變的楚昀身上,“楚昀!”

“宮瑾!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恍如一道驚雷重重劈下,楚昀慌不擇路,貓著身子一個勁往沈知秋身後躲。

“你說我怎麼知道?還不是一扇門一扇門地敲開,一間一間苦尋你的蹤跡?”

宮瑾捂住胸口竭力憋著氣,“你過來好好向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亂跑,這次就饒過你。”

“我是來找知秋敘舊的!姑娘家的事情,為什麼要事無鉅細地向你知會呀?”

楚昀緊緊攙住沈知秋的衣袖,小臉一板,“你再這樣無理取鬧,我可不理你了!”

“你…不許不理我…”

宮瑾的死穴被楚昀拿捏在手中,頓時便不吱聲了,洩氣一般將視線投向別處,這才意識到沈知秋的存在。

沈知秋:歎為觀止。

“你是沈知秋?”

宮瑾上下打量她一番,心中只覺得說不出的古怪,“你怎麼穿成這樣?”

“宮瑾你不會說話就閉嘴!知秋是殷都沈府的表小姐,本就是女兒身,穿出這樣怎麼啦?”

楚昀伸開袖子擋在沈知秋身前,“不許你胡說八道!”

“這種事情我哪裡知道?”宮瑾見楚昀這般護著外人,不免有些吃味,“對我而言那些都不重要。”

語畢,宮瑾緊接著轉向沈知秋,“對了,時辰將到,你還是快去尋皇長孫殿下他們吧,他們都在偏殿等你。”

“咯噔”一下,沈知秋剛平復下的心緒再次波瀾起伏,“多謝。”

“知秋,別擔心,大家都是第一次面聖,謹慎一些少出錯就好了!”

楚昀捏住粉拳,“別讓我的苦心白費呀。”

“虧你說得出這些話。”

宮瑾又氣惱又好笑地看向她,“你還是先自己做到虛心謹慎再教別人行事吧。”

見兩人打情罵俏好不黏乎,沈知秋不好再待下去,暫且告別兩人,獨自朝偏殿走去。

偏殿之內,蕭祁正不厭其煩地指正蘇炳和謝子舒雜亂無章的衣飾,“仔細察看一下腰帶和頭冠,為免殿前失儀遭人詬病,我建議你們再做一下最後的整理。”

“怎的這般繁瑣?”蘇炳清晰此次覲見的重要性,只是嘴上仍不樂於謙讓,“到底是甚少有幸穿上皇家制衣局所制的衣飾,有些生疏也是難免。”

“花公子就做得很好。”

幾人望向了端立偏殿一側的花清逸,他著一身杏色官袍,金線縫製的裡衣服服帖帖地襯出其優雅的體態,最為易皺的下襬和衣襟處不見絲毫褶皺,領口處的對襟也被撫弄得毫無破綻。上等鹿皮所制的腰帶橫勒腰間,端的是一派大家氣派,翩翩公子溫雅如玉。

“嗯?我嗎?”

花清逸不明所以,面帶笑意地偏過頭,挺拔韌然的身姿與白皙細膩的肌膚相得益彰,瞬間帶走人的全部視線。

坊間很早之前就流傳過涼州花家某位妾室的美貌,據說她姿容天香、風姿綽約,多年前與花家家主隔橋遙遙一見,輕而易舉就帶走了花家主的心。花家主費了好一番心思,才將這名女子以正房之禮納入花家,萬般寵愛,百般遷就。

這位妾室,正是花清逸的生母。

如今,花清逸年過十七,還未弱冠,便可看出其繼承了生母的姿容,顧盼生輝的眉眼,紅如朱漆的嘴唇。蘇炳與他自小相識,從未見過那位傳聞中仙姿玉貌的妾室,倒是不信還有誰能長過這小子的臉。

“殿下謬讚了。”

花清逸面上絲毫不見傲色,他看戲似的瞅了蘇炳一眼,“蘇炳哥哥,你的頭帶歪了。”

蘇炳和謝子舒面面相覷,兩人在重逢之時太過歡喜,不想因衣飾上的細節誤了大事,皆是一臉的茫然。

蕭祁搖了搖頭,命人抬上一架等身的青銅立鏡,擺在兩人面前。

蘇炳湊近鏡面,瞅了半天,居然沾沾自喜起來,“本少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啊。”

蕭祁扶額,“先把你額上的頭帶扶正再說。”

這邊,幾人正忙亂地做著最後的打點,花清逸對著蘇炳一本正經地指指點點,“先這樣,再那樣…沒錯,呃,又太偏了些…”

蕭若寒環胸立在不遠處,還是忍不住淡淡掃了謝子舒一眼,“外袍,敞開了,拉好。”

“哦,哦…”謝子舒對制香拿手,對衣飾穿著卻並不那麼上心,往常都是由身邊的侍從料理,哪裡親自上過手,這些憋端顯露,又是在一心仰慕的小世子面前,他的雙頰漸漸泛紅。

而另一頭,沈知秋在一昧走反的道路上漸行漸遠。她不慌不忙地跨過長廊,來到接壤處的六角亭,見識了空無一人的蓮花湖,又欣賞了一會兒湖中嬉戲互娛的錦鯉,直到路過此地的侍從好心提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怪不得越走越偏,唯恐耽擱時辰,問到了正確的偏殿位置提著裙角就是一路狂奔。

於是,偏殿的大門“彭彭”兩聲作響,眾人循聲望了過去,就瞧見一名身著青色朝服的高挑女子氣喘吁吁地俯身在門柱上喘息不止,格外的面熟,卻叫人一時半會兒只覺得名字懸於舌尖,想呼卻有忌憚。

然而,待這名女子稍稍抬起臉,紅潤的面龐有薄汗劃過鼻樑,明亮有神的桃花眸微微流轉,那一眼柔媚動人,又帶著些許說不出的清豔味道,硬是把在場的人看愣了好一陣子。

“我沒遲太久吧?”

沈知秋此時顧不上儀態,跌跌撞撞地迎向在偏殿中央等待她的眾人。

“沈沈沈沈沈沈沈知秋?!”

謝子舒不住地揉弄眼皮,彷彿眼裡進了什麼不得了的髒東西,“你你你你你你真是名女子?!”

“大驚小怪。”

蕭若寒倒是鎮定自若,朝沈知秋點了點頭,“看來該叫你沈小姐了?”

“謝坊主,小世子殿下安好。”

沈知秋訕訕一笑,“自然是真的,如今這個情形,我豈有本事誆你不成?”

聽這陰陽怪氣的語調,果真是如假包換的沈知秋!

“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早在試煉最初我就對你的真實身份有所懷疑。”

蕭若寒說著看向謝子舒,“你也一樣吧?”

“是啊…雖說真正看到還是有些意外…”

謝子舒搖動摺扇,“女子所用的香粉,不論是在質地還是氣味上,都與男子常用的沉香與龍涎有異,這是我初次見到你就發現的不同尋常之處。不過…我倒是沒細想過。”

“非常好看,知秋姐姐。”

花清逸站在偏殿大廳靠後處,他興味濃厚的目光深深紮根在沈知秋身上,不斷流轉在她優雅莊重的反綰髻,奪目清雅的蓮朵步搖,以及繁複精細的青綢褥裙上。最後,他炙熱的視線停留在對方清豔秀麗的面孔上,有了精細妝容的添彩,她原就最為出眾的雙眸更加明亮有神,裸露出的肌膚細膩白皙,眉如新月,粉面含春。這些粉飾並無為她增添出多加的嬌俏柔媚,竟尤為顯著地替她描畫出恬靜清貴的一筆,與那抹青色遙相呼應,簡直不能再過相配。

能被花清逸誇讚其容貌,沈知秋實在感到榮幸,“多謝。”

自她出現的那一刻起,蕭祁的眉頭悄然豎起,他確定了一件事。

試煉展開的半天前,他同許峰前往殷都的那家茶莊,應聲而來的那名採茶女子正是沈知秋!

只因那女子同樣身著青衣,雖掩面不露,可身形氣態分明都同眼前換回女裝的沈知秋一模一樣…哎,許峰也就罷了,自己是什麼時候瞎了的?

“沈知秋,你可真能瞞。”

蕭祁向來輕緩的語氣帶著幾分不快,他並非覺得不妥,只是比起先前的直接戳穿,他更是難以接受眼前這個忽然搖身一變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沈知秋。

“殿下,我並非有意…”

沈知秋滿頭大汗,她想過會被蘇炳喋喋不休一頓陰陽怪氣,也想過會被花清逸上下打量暗暗竊笑,可她萬萬也沒想到這次首當其衝發難的會是蕭祁!

“你又亂叫什麼?”

蕭祁聽到她開口,臉色愈加陰沉。

謝子舒咄咄稱奇,“皇長孫殿下原來不喜歡別人稱他‘殿下’啊?”

他身邊的蕭若寒發出一聲哼笑,“別多想,這個‘別人’絕對不包括你。”

“…萬分抱歉…殿,蕭祁…”

沈知秋心如死灰,真切地想給整個皇朝磕個響頭。

不過想來奇怪,怎麼沒見到蘇炳?

耳邊沒有傳來熟悉的叫嚷聲,沈知秋竟然不太適應。

她左顧右盼,卻發現了一架巨大的等身銅鏡。

待她走近,卻發現本該跳出來雄赳赳氣昂昂與她舌戰對攻的蘇炳居然倚在銅鏡後,身子被遮了個嚴嚴實實。

沈知秋:………

“蘇炳,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沈知秋此時的心情除了無語,還有好奇。

“誰,誰躲了!”

蘇炳果真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猛獸一般彈了起來,他無措的眼神東瞟西轉,就是偏偏不肯多看沈知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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