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聽著他的話，竟一時間對人類產生畏懼感。
他對真理的追逐，是建立在無數的生命之上，可是他卻不後悔。這股執著，甚至可以讓他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走向前，對我說，也是在對他幻覺中看到的所有人說：“我明白，我有愧於你們，可是為了真理，我不後悔。我只是讓結果趨向一個最大利益值，你們的死亡是有價值的。”
價值？可是救我的女孩又有什麼錯呢，她只是不希望我繼續痛苦。
【我們都是自然的孩子，而你們卻是可惡的反叛者。我無法原諒你們，也不會替死去的同胞原諒你們！】
【不過也是我們錯了，我們不應該接納你們的。你們這幫外來者，早就應該死在那片海里！他們怎麼就沒有拼了命的把你們殺死，竟然讓你們把刀揮向了我們！你們早就該死的！】
她尖利絕望的叫著，痛斥著他們噁心下流的行為。
我與她同鳴，對著他們痛罵道。
他似乎不再害怕那些幻境，年邁疲憊的眼眸無比堅定。他走向我，不再顫抖的手在我震驚下刺向我的咽喉。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不過真相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不過也希望你能明白，人類是往前面看的生物，人類從來不會把命運交到別的生物手中。即使是死，我們也會和你們同歸於盡。”
他摘下口罩，對著我慈祥的笑著，可我卻感覺他是世界上最面目可憎的人。
我暴起，尖銳的指甲划著金屬的手術檯，一遍又一遍，這金屬的臺子被我劃出深深地幾道痕，沾染著我指尖的鮮血。
【你們終將會引火自焚。】
我看著他，用我那被刺穿的咽喉沙啞的發出。聲音小到，彷彿只看到了嘴唇上下碰了碰，並未聽到任何聲音。
“不，人類會永垂不朽，死的只會是你們。”
永垂不朽，哈哈哈哈，永垂不朽嗎。真是好笑，我真是從來沒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了。
所有物種都認為自己被命運選中了，所有人都自豪於現在的處境，可是所有的事情終將會消逝。
生命本身就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包括活著，我都感覺萬分痛苦。我為什麼會活著，這麼痛苦，我真的好想死。
後續的細節，我不記得了。
我只感覺到好痛苦，我看不清他們的臉，我只感受到了他們刺入我肌膚上冰冷的刀還有針頭。我的耳邊不間斷的鳴叫聲，叫到聲音嘶啞，叫到咳出鮮血，但她仍舊不停下來。
好痛，真的好痛，痛得我感覺死亡都是令人愉悅的。頭頂的燈出現了重影，搖搖晃晃，我已經分不清現在究竟是在現實還是在地獄了。
我看到好多的血，好多的肉塊，碎骨頭，一桶接著一桶的搬運出去。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只是感覺到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頭頂的燈一直都沒有熄滅，傷口一直都沒有癒合，不知道是什麼的嘈雜又模糊的聲音一直也沒有停下來。
“老師，她的生命體徵在下降！”
那個人大喊道，所有人聽到後愣了一秒，手忙腳亂的開始搶救我。
“老師，她明明在癒合，可生命體徵卻仍舊沒有回升。”
“所有的臟器都在生長，可是脈搏卻逐漸虛弱。”
“她沒有呼吸了。”
他們七嘴八舌的向他們的老師描述著我的身體狀態。他們面色慌張，不安的氣氛圍繞在整個房間，懸在半空的手術刀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他們想救我，可是不知道從何救。
老人面色凝重地看著我說道：“你是不想活了嗎？”
我沒有說話，被他們不知道切開多少次的咽喉怎麼開得了口。
他似乎知道結果，嘆了一口氣，平靜的摘下手套。
“你們先出去。”
他們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我以為他會對我做更加偏激的舉動，我斜眼看著他，注視著他接下來的舉動。我看著他解開了鎖住我的鐐銬，取下了穿刺著我魚尾的鋼刺。
“我們好好聊聊吧，沒有什麼種族的隔閡，單純的聊一聊。”
他見我沒有說話，靠著手術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在你看來人類是什麼樣的？”
我沒有回答他。
他歪過頭看向我，“在你們看來人類是不是像寄生在地球上的病毒，短短几百萬年就蔓延至整個星球，破壞著自然的一切，只要和利益掛鉤就可以輕易的使一個種族瞬間滅亡。所以你們憎恨我們，甚至想要殺了我們。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可是人類的生命力又很頑強，為了活下去我們選擇了不斷的進化，為了活下去我們可以將刀揮向同類。強烈生存的慾望，讓我們脫穎而出，我們永遠不會安於現狀，我們會永遠鬥爭。可是和平，人類總是嚮往和平，但和平每次都很短暫。”
“你猜猜和平是怎麼被打破的？”
他似乎是在等我回答，沉默的看著那遁形於黑暗中封閉的門。
“每一次都是人類親手打破的。戰爭的開始總是很莫名其妙，少部分人的廝殺卻要蔓延至大多數完全不知道情況的人們身上。沒有什麼高尚不高尚，不論是人類還是你們，或是其它什麼物種，從出生起就註定要手上沾滿鮮血的死去。”
“所以就算你現在跳起來咬死我，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優勝劣汰，我從來就不後悔自己做的所有選擇，包括現在。可是你要想明白，你咬死我了，還會有後繼者來解刨你，就算你死了，你的種族不是還在嗎。”
【你想要什麼？】
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我。
“你想要變成人類嗎？”
我看著他，愣住了。是他，將我變成了人類。
【人類，人類，人類嗎……】
那個聲音一邊又一邊的說著這兩個字，像是很不理解這幾個字放在自己身上的樣子。
“是啊，變成人類。”
【不，我不想。】
“變成人類，我可以保證給你開最大的許可權，你的自由將不再被限制住。除了海洋，還有陸地天空，甚至還有宇宙萬物，你難道想被困在水裡面嗎？”